生命还是蓓蕾,但已彻底凋谢。
一个10岁孩子的死,成为许多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这个轻生的孩子有一个特别的身份——留守儿童。
按照官方数据,这样的孩子有5800万。其中14周岁以下的超过4000万。
2011年6月15日清晨,当阳光像往日温暖地投射到西安蓝田县孟村乡大王村时,一个叫小阳的男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最后一个动作是摇醒身边仍在熟睡在哥哥,说:“我喝药了,不用去上学了。”此前他毅然喝下半斤(250毫升)敌敌畏。
半个小时后,他被送到离家约4千米外的乡医院抢救。
他再没有醒来。
媒体披露后,这件事引起了社会广泛震动。
在死前一刻钟,刚刚从打工地新疆回归的妈妈樊双丽叫醒小阳,催他起床做作业。她回忆说:“因为孩子前一天没有把作业做完。但是他说,我不想做作业,作业没写完老师会打人。”
小阳笔记本上记录的最后一次作业共有7项,包括:错的20遍默写《早晨》;练习册、期中卷子和5单元卷子;听写1~2单元生字,错的改20遍;1~3单元日积月累必会;作文__的时候(成功、痛苦、快乐);练笔;抄题。
似乎作业负担重、老师体罚是导致孩子自杀的罪魁。
在应试教育的逼迫下,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几成目前穷孩子们唯一现实通道,加上教育理念、条件的先天不足,小阳的确比大都市的孩子承受着更大的物质和精神压迫。
悲催的是,小阳不是被贫困逼至墙角。死前他家刚刚建起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他留下了一个遗愿:想要一盏台灯。
无法苛求一个10岁的孩子选择坚强,渴望生活。
像千万留守儿童一样,小阳遇到的更多是情感危机。
在学校将其变成读书机器,人格教育接近空白之际,由于父母常年在外漂泊,家庭教育往往隔代进行,受精力能力所限,能保证孩子基本温饱和安全已属不易。处于成长发育关键时期的留守儿童,由于缺少父母情感上的关注和呵护,极易产生价值认识上的偏离和心理发展的异常。专业调查表明,许多留守儿童存在自卑胆怯、缺乏精神寄托等心理问题。甚至有专家放言,不认真对待这一问题并倾力解决,5800万孩子将是110的后备军。
而因处在剧烈社会转型期,各农民工大省虽想方设法面对这一难题,甚至在重庆等地,不少基层干部主动担任了留守儿童的代理家长,但由于制度建设的滞后,尤其是户籍制度关山难越,各类与时代发展相适应的社会救助体系的缺位,这些举措不是流于形式,就是变成形象工程,留守儿童的队伍日益膨胀,而挤压的现实问题却越聚越多,直到一个10岁男童的生命被彻底压垮。
必须面对一个巨大的悖论:我们的社会习惯性地会给孩子们描绘一个无比美好的未来,但往往没有能力给他们创造一个符合其天性、尊重其情感的现在。尤其对5800万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孩子而言。
他们成长的扭曲甚至对生命的厌弃,使这样的承诺显得弱不禁风。
现在人们的目光正聚焦在一个20岁的炫富女孩郭美美身上。那些挥金如土的富人宁可让一个无知无耻的美貌女孩瞬间富可敌国,也不肯对这个社会的贫弱群体投下一丝怜悯的目光,而那些黑幕重重的公益组织宁可整天因敛财恶名远播也不肯对这些羸弱的花朵洒下一滴甘霖,政府的救助往往出现在春节等特定时间,但长效帮扶呼吁多年也迟迟难以垂临人间。
而对于留守儿童社会救助体系的残缺,不仅仅因为教育制度的残酷,社会管理的滞后,更关乎一个快速发展国家的信仰。
小阳之死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整个社会人人有责。
唯愿变成一个尖利的警钟,唤醒沉睡的良知和责任,使那些被习惯性被遗忘的生命,获得久违的公平和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