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德利皱起眉,试图听到他们低声谈话的内容。塞西尔穿着一袭黑衣——就像个书记员,达德利不屑地想着。可天鹅绒外衣上乘的质地和价值不菲的做工反映出了他拥有的财富。他的轮状皱领以精致的蕾丝组成,轻盈地环绕着颈项,富有光泽的长发披散在领子上。他的双眸温暖而饱含同情,目光从未离开伊丽莎白表情生动的脸孔,在与她谈论王国事务的时候也同样安静而平和,一如他从前就她的乡间庄园如何打理而给出建议时那样。那时全凭塞西尔一人让公主免于做出愚蠢之举,而现在也由他一人独享多年效命的奖赏。
她对他的信任正如她对他人的猜疑:他可以提出有违她意愿的建议,而她将会听从。的确,当她任命他为国务秘书的时候,就曾命令他宣誓,说他会不偏不倚、无所畏惧地向她说出真相,作为回报,她也向他立下了誓言:她将永远听取他的意见,无论建议多不顺她的意,她也不会责怪他。枢密院的其他成员都没有与新女王交换过这样的誓言,因为他们并不重要。
伊丽莎白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顾问的建议不中听而开除他们;她见过他给自己的议会成员安上叛国的罪名,只因为他们带给了他坏消息。她不介意自己的父亲是个连最亲密的顾问也怀恨在心的暴君——她相信这是所有君王的本质。但他曾因为缺乏纳谏的度量而失去了王国最优秀的一批智囊,这点令她引以为戒。
而且她的年纪还不够大,没有人希望她独自掌权。她的王冠戴得并不安稳,王国里充斥着敌人。她是个年轻女人,只有二十五岁,没有父母双亲,也没有其他至亲能给她建议。她需要所信任的朋友围绕着她:塞西尔、老师罗杰·阿斯卡姆、前任家庭教师凯特·艾什莉,还有肥胖饶舌的金库管理员托马斯·帕里和他妻子布兰琪——后者曾是伊丽莎白的保姆。如今伊丽莎白成了女王,她并没有遗忘自己还是公主时就对她忠心耿耿的那些人,因为这些年来的等待,如今她的老朋友们无一例外,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哎呀,她真的很喜欢让下人陪在身边——达德利这样想着,目光从桌边的塞西尔转到窗边的凯特·艾什莉身上——她在仆人和地位不高不低的那些人之中长大,更倾向于他们的价值观。她懂得贸易和持家,也了解一座管理良好的庄园的价值,因为这是他们所关心的事。当我来往于王宫之间,和父亲一起发号施令的时候,她操心的却是熏肉的价格和收支平衡。
她太小家子气了,算不上真正的女王。她会在举起圣体这件事上纠缠不放,因为她能看到,因为那是真正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事情。但教会内部那些更大的争议她却宁可避而不谈。伊丽莎白没有什么眼界可言:她一直都在忙于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时间去放眼未来。
桌边的塞西尔对着他的一名书记员招了招手,那人走上前来,把一张写着字的纸拿到年轻的女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