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历史实践来看,皇帝是无可争辩的国家主人。国家之于皇帝,犹如土地之于地主,两者之间是法定的所有关系。在某些历史时期,官家或国家就是皇帝的直接称谓。西汉时称皇帝为县官或大家,东汉时称皇帝为国家,三国时诸葛亮称后主刘禅为朝廷,魏晋时称皇帝为官或官家,唐代时称皇帝为大家或天家,宋代时称皇帝为官家或官里。国家所有者的身份如此清晰,应当容不得旁人染指破坏。然而现实生活中的皇帝,对某些人的明显侵权不但不阻止,反而百般鼓励。
出现这一情况,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的国家所有权,本身就问题多多,甚至本来就是贼赃。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国家所有权如此直白地跟盗寇连在一起,不是赃物又是什么?
如果真的如此,所谓的侵权,实质上就是见者有份的分肥,是刀俎者心照不宣的利益均沾和相互妥协。可以把贪官们看做另类的觉醒者,他们看透了旧体制的虚伪本质,并借助于自己的清醒从政权财产中分一杯羹。
梁武帝有个弟弟叫萧宏,是有名的害民贼和守财奴,在荆州太守任上捞钱无数。史书上说,他家有库房百来间,内堂的最后面防守甚是严密。有人怀疑他私藏甲兵,便密告于梁武帝。
私藏甲兵是谋大逆的罪名,一旦坐实便要诛族。梁武帝对这个兄弟一贯宠信有加,在查与不查、暗查与明查的抉择上,他大大踌躇了一番。
梁武帝很快想出了办法。萧宏有一个宠妾江氏,武帝派人送给她不少美食,然后让人带话:“我要来与你们一起欢宴。”
布置妥当之后,武帝带上布衣之交射声校尉丘佗卿去萧府,与萧宏、江氏畅饮。酒至半酣,武帝假借酒劲对弟弟说:“我想到你家后房走走。”
不等萧宏反应,内侍们便用轿抬起武帝直趋内堂。萧宏担心聚敛的财宝曝光,吓得面如土色。这么一来,武帝觉得更不能掉以轻心了,便一间间库房仔仔细细地搜了个遍。
萧宏特别爱钱,每凑钱百万,便用一块黄牌做标志;积到千万为一库,以紫牌标志。装钱的库房,统共有三十余间。据武帝与丘佗卿两人搜查计算,单是这些现金,就有三亿多。此外,其他屋内还有布、绢、丝、绵、漆、蜜、苎麻、蜡、朱砂、黄屑等货物,每一间库房都塞得满满当当,不计其数。
武帝原以为弟弟私藏甲兵,意图不轨。经过一番折腾,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没有找到谋反证据,却找到无数财货。武帝如释重负,大贪官萧宏也如释重负。误会业经澄清,兄弟俩都敞开肚皮,接着喝酒吃肉。武帝还不忘打趣:阿六,你真会过日子!(事见《南史·梁临川靖惠王萧宏传》。)
只要不是现行反革命,贪污受贿便全在宽宥之列。至于阿六到底给小百姓们造成怎样的危害,皇帝似乎并不关心。史书记载,经过这一番折腾,兄弟俩的情分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