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选择的,用于以小见大地描绘宇宙的隐喻,反映了我们本身。
——史蒂芬·杰伊·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
医学行业知道这种疾病已经3 000多年了。然而在这3 000多年里,人类一直在敲打医学界的大门,求寻一个“治愈之方”。
——1937年3月《财富》
杂志现在,轮到癌症这种疾病破门而入了。
——苏珊·桑塔格
《疾病的隐喻》(Illness as Metaphor)
我们倾向于认为癌症是一种“现代病”,因为对它所用的隐喻非常现代。这是一种“过度生产”、一种暴发性增长的疾病,它的生长不可阻遏,坠入了无法控制的“深渊”。现代生物学鼓励我们把细胞想象成一架“分子机器”。而癌症,则因为无法停止其初始的指令(增长),而转型为一台坚不可摧、自我驱动的自动装置。
一如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一书中所强烈主张的:癌症是一种“典型的属于20世纪的苦难”,这种观念使人联想起另一种同样被认为是“一个时代的象征”的疾病——肆虐于19世纪的肺结核。桑塔格强调指出,这两种病都相似地“污秽”,“这是从词的本义上来说的——不吉、恶劣、令人感官上厌恶”。两者都会耗干生命力,都令患者迁延致死;在这两种病症中,“濒死”要比“死亡”更能体现疾病的本质。
两者虽然有这些相似之处,但肺结核毕竟属于另一个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浪漫主义者把肺结核(或曰“痨病”)提升到了病理学上的一种极端表现——发热、不停不休、难以呼吸、极富强迫性。这是诗人的疾病:约翰·济慈(John Keats)在一个小房间里,俯瞰着罗马城的西班牙阶梯,渐渐地走向死亡;或者迷恋浪漫的拜伦(Byron),幻想着死于这种疾病,让他的情人心疼。1852年,梭罗(Thoreau)写道:“死亡和疾病往往是美丽的,就像……痨病引起的脸泛红光。”在托马斯·曼(Thomas Mann)的《魔山》(The Magic Mountain)中,这种“脸泛红光”在其受害者身上释放了热烈的创造力——一种清醒、启发、宣泄的力量,似乎满载着时代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