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称此次事件为“巴里事件”,同盟国在政治上备感尴尬。受伤的士兵和水手被迅速安置回美国,医疗检验员也秘密跟进,对死者进行尸体解剖。验尸报告揭示了克伦巴尔夫妇的早期发现。最初在爆炸中幸存的人,后来却死于伤病,他们血液里的白细胞几乎消失不见,骨髓也已烧焦、耗尽。很明显,这种毒气只以骨髓细胞为标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模仿了埃尔利希的“治愈性化学物质”。
巴里事件加速了美军对战争毒气及其对士兵影响的研究。一个名为“化学战争部”(Chemical Warfare Vnit)的保密单位得以成立,隐身在战时“科学研究与发展办公室” (Office of Scientific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里 ,目的是为了研制军用毒气。全美各地的研究机构都接到了研制各种毒性化合物的合同,其中一份研究氮芥的合同签给了耶鲁大学的两名科学家,路易斯·古德曼(Louis Goodman)和阿尔弗雷德·吉尔曼(Alfred Gilman)。
古德曼和吉尔曼对芥子气 “起疱剂”的性质,如灼伤皮肤和黏膜的特性,并不感兴趣,反而是着迷于克伦巴尔效应(Krumbhaar effect)——这种毒气具有大量杀死白血细胞的能力。这种效应,或其弱化的类似效应,是否可以应用在像医院这样一个可控的环境中,用其微小、可控的剂量来对付恶性白细胞呢?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吉尔曼和古德曼从动物实验着手。他们把芥子气通过静脉注射进兔子和老鼠的体内,结果令血液和骨髓中正常的白细胞几近消失,而且并未引起任何灼伤起疱的反应,实现了两个药理效应的分离。吉尔曼和古德曼备受鼓舞,转向人体实验,以淋巴癌——生于淋巴结的癌症,为治疗对象。1942年,他们说服胸腔外科医生古斯塔夫·林德斯科格(Gustaf Lindskog),利用连续十剂量的芥子气静脉注射,来治疗一位48岁的身患淋巴瘤的纽约银器匠。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手术,但它成功了。与在老鼠体内取得的效果一样,药物在人体内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缓解作用。肿胀的腺体不见了。临床医师将这种现象描述为癌症发生了怪异 “软化”,仿佛盖伦在约两千年前所生动描述的“癌症的硬壳”融化了。
但是,接下来复发反应仍不可避免,软化的肿瘤又重新硬化,一如法伯那已经消失的白血病,再一次猛烈地复发了。古德曼和吉尔曼在战争年代必须保守秘密,不过最终在1946年发表了他们的成果,恰好就在法伯发表叶酸拮抗物论文的几个月前。在纽约,耶鲁大学以南仅几百英里的伯勒斯·维尔康(Burroughs Wellcome)实验室里,生物化学家乔治·希钦斯(George Hitchings)也借助埃尔利希的方法,试图找到具有能够杀死癌细胞特殊能力的分子。受到耶拉·苏巴拉奥的叶酸拮抗物的启发,希钦斯一心想要合成诱饵分子,一旦与细胞结合就能将之杀灭。他最先锁定的目标是DNA和RNA(核糖核酸)的前体细胞。但学院派科学家对希钦斯的方法不以为然,戏称其为“钓鱼探险”。希钦斯的一位同事回忆道:“学术界的科学家对这类做法避犹不及。他们认为,没有足够的生物化学、生理学和药物学的基础知识,就尝试化学疗法未免草率。事实上,这一领域自埃尔利希之后已经有35年左右无人问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