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解释，作为学徒，他上的是晚班，也就是“报馆里的夜猫子”——不知何故，这样的俚语，他却能同我解释出来。年少时候的我这么想，因为他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上班，这个时候，海里的鱼也都休息了，可能没有休息的只有猫吧，也难怪他们被称作夜猫子。

印刷工——这是父亲做过的唯一工作，他热爱这份工作。他一直受雇于报社，直到四十多年后在此退休。在工作的日子里，他身边总有那些听力健全的同事，但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他们。就像听力正常世界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将他当做一个异类——原始的、不能言语的、缺少人类思维，尽量避免接触的人。否则，就可忽视他。

做了多年学徒之后，父亲终于领到一张工会会员证。这是他人生最自豪的时候。这是他同听力正常的人一样优秀的一个切实证明。

除此以外，他还解释说，他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养活妻子。父亲已经厌倦了在这个有声世界里独自一人生活。他想，是时候要创造自己的沉默世界了。这个世界应该始于娶回一位失聪妻子。

一个阴冷冬日，我们都坐在在厨房餐桌旁，雨夹雪敲打着我们布鲁克林公寓的窗户，他的双手给我讲他余下的故事，这里有关我的情节开场了：

“莎拉是个年轻姑娘，她身边有很多伙伴。她总是很逗乐。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在康尼岛。她总是笑意盈盈。

“所有的失聪男孩都对她着迷，甚至听力健全的小伙子也不例外。

“海滩上有很多帅气英俊的小伙子。所有的年轻后生都有强健的肌肉，还有健康的巧克力肤色。他们可以一跃跃到其他伙伴的背上。他们还能倒立呢。

“我比他们年龄要大些。我没有肌肉，我不会倒立，如果我的生活需要依赖它。我也没有健康的棕褐肤色，我会被太阳晒伤的。在日光底下，我的皮肤会变红，接着就要脱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