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恐惧用语言表达出来了,他心里嘀咕,她一定是出事了,那种夜间独自出门的十八岁女孩会遇到的事。现在是差十分五点,天光开始放亮。天空是浅色的,发着光,那是一种没有名字、无法形容的颜色,如果非说不可的话,就说它像珍珠吧。外面,厚重闷热了好几个小时的空气此刻给人清新凉爽的感觉。他想,我要走到街角去,我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哪怕走上几英里也要找到她。即使找不到她,至少也不用待在那个家里,躺在那个女人身边,听那个孩子哭。
米尔巷只有他的家,还有离他家一百码远、马路对面那三幢联成一排的小别墅。一百五十年前为什么有人会把别墅建在那里,究竟为谁而建,似乎没有人知道。中间那幢别墅外的草坪边停着一辆车。长话短说,乔治纳闷了那么一小会儿,为什么车道上明明有地方停车,约翰·布鲁克斯却要把车整夜停在那里。这个疑问转瞬即逝,他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安柏身上,他记得,安柏努力学习使用戴安娜的电脑时,布鲁克斯曾经帮过她的忙。为什么不向戴安娜请教呢?她们讨厌彼此,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的小安柏呢?
可是,她在哪儿呢?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沿着珠宝别墅那边的马路向前走,走到米尔巷尽头时,他朝着迈福利特路张望。这是一条又长又直的路,只有一条车道,路两旁是田野和树林,路中央有反光道钉,除了一个写着“通往布瑞姆赫斯特圣约翰”并指向米尔巷的路标,几乎没有任何交通标志或者道路标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最好回去取车。要不就给那个男孩,那个本·米勒打个电话。当然,凌晨五点钟给任何人打电话都是很没有礼貌的,况且,米勒不是安柏的男朋友,她没有男朋友,但他根本不在乎。哦,如果她在迈福利特,在米勒的家,他就放心了——只是,她不可能在米勒家。她怎么会在那儿呢?
他转过身,沿着马路的另一侧往回走。她也许留宿在金斯马克海姆哪个朋友家里了,比如,拉莱,或者??那个女孩是不是叫梅根?或者萨曼莎、克里斯那儿。他正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他自己也知道。他感觉稻草顺流而下,从他的身边飘走了。太阳慢慢升起来了,带来了一丝热气。他迈步踏上路边的草坪——他喜欢脚下这种柔软的感觉——向左侧的树荫处望去,他看到有个白色的东西闪着微光,稀疏的高草将它遮住一半。一把锤子敲击着他的心脏,一股恐惧的浪潮迅速贯穿他的全身。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站在那里,眼前一片漆黑。他朝着那个白色的东西迈了一步,想看一看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痛苦的事,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必须去看一眼。他看见她张开的手,那只印着咕噜姆①[1]的脸的可笑的白色手表,他向前扑倒在地。可能是晕过去了,他不知道,或许横卧在她的尸体上才是他唯一应该待的地方。
他不清楚自己在那儿躺了多久。他想过死。他想,如果他的意志再坚定一点,他就死了,人们会发现他们在一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个给他家和珠宝别墅送报纸的送货员把厢式货车停在街角,沿着米尔巷走过来,发现了他和她。由于他拒绝移动,送货员给警察局打了电话,等警察过来处理此事。
[1]①《指环王》里的怪物,在得到魔戒后嗓子里经常发出古怪的声音,他的族人随之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