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京那一次见面,还给我和母亲的关系埋下了一种“定式”,就是几乎每说话必吵架。明明只想泛泛打个招呼就罢了,没想到说不了两句,忽然就锵锵起来。有的时候是我发难,有的时候是她出手,仿佛不吵个脸红脖子粗,不互相攻击一番,就对不起那点儿电话费似的。别人家都在合家团聚地吃饺子放炮,我们家则横跨长江两岸地骂街,这他娘的算什么亲人呀。而我也时常会想:或许我和我母亲天生就“相克”吧。要是这样,她主动把我扔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善举,否则迟早得闹出人命来。
关于小米呢,从母亲的只言片语里,我也只知道她比我小了正好十岁这个信息。
现在,小米跑到北京来找我了。而看到她那身装束,我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被迫接受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这个事实。在常年独自一人的生活里,我却连家庭的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知道,和女人谈恋爱,那并不能构成一个家。跟你睡在一起的姑娘,是拍拍屁股就能上床,再拍拍屁股就能滚蛋的;不管说多少煽情的话,第二天早上醒来,都知道那是假的。但家人不一样,就算说不了几句话,也需要句句保真。所以刚刚面对小米的时候,我自然是很难适应的。
更何况,小米的突然出现,还向我揭示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那个世界封存着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封存着我的血缘关系,还封存着一对苍老的男女——他们也相互把对方都封存了起来。
把我女朋友气走之后,我和小米没有了共同的对立面,彼此都感到有点茫然。我们发呆似地对视了几秒钟,我看着她身上犹在晃动的金属配件,不觉有些恍惚。
然后,我坐回沙发上,把酒瓶子盖上,问她:“你爸还好?” “……甭提他了。”小米含糊了一句,反问我,“你爸还好?”“也甭提了。”我说完,又问她,“咱妈还好?”“还……好吧。”
说完以后,我们又愣了一会儿。为了避免尴尬,我站起来,到冰箱里去拿了一听可乐给她。就算是暖冬,喝这种饮料也显得不合时宜,然而我家也只有可乐了,是用来调威士忌的。小米也不嫌冷,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这时,我才想起与她之间的第二个话题。这个例行公事也是免不了的。
我问:“来北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