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远去了,草原和天空都消失了。我在哪里,我是谁,我去哪里,什么是道路,什么是生活,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甚至不记得她是不是跳了舞,跳了几支舞,舞姿是否优美。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是在看着一副古代仙女的壁画。我像螟蛉一般飘飞着,沉了进去。
她转过眼去,我会觉得整条河流都在她的目光里闪烁。她整理辫子,我会觉得草原上的风向也随之改变。似乎这草原上的一切,仅仅为她而存在。
但是那姑娘纹丝不动,仿佛她真是一幅画,每一个瞬间都美不可言。她像是坐在我的身边,又像是远在天边。最后一缕夕阳的光线中,像是幻觉,每一阵风吹来,我都害怕她会消失。
后来,舞会结束了,我愣愣地看着仙女站起身,独自一人消失在人群中。我手中还攥着一元纸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叫曲西。地址却写得不明不白,藏汉夹杂,凭那字迹完全找寻不着她。
如此看来,我和她说了话,还要来了她的名字,我怎么不记得了?川藏公路还剩下一大半,那之后,我该离开高原,在广阔天地之间走自己的路,闲暇时拿出照片来看看,回忆美丽的姑娘和金色的时光。
可是,我却觉得剩下的路毫无意义,雪山和河流挤在一起,我已经无心去看。甚至自己的生活信念,也随之动摇起来。我魂不守舍,若睡若醒,茫茫然跋涉在千里川藏高原,来到拉萨。
可我依然茫然,我在小茶馆抱着甜茶碗发呆,觉得布达拉宫是雨中的幻景,在八廓街的人群中好像总能看见她的身影,小昭寺路口的小雨淋得我心乱如麻。甚至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书店,找到仓央嘉措的诗集,就翻到里面那篇著名的关于理塘的《夏几冲冲噶波》(《洁白的仙鹤》),一遍一遍地看我不懂的藏文。那片康巴的草原,把我自由的魂扎扎实实砌进了她住的围墙里。
理塘在一千多公里外,远隔十座雪山,十条大河,只有仙鹤能飞越。我每天沿着传说中仓央嘉措走过的路线,在八廓街里瞎转,在拉萨金色的灰尘里,疲惫不堪,像是一匹中箭的马。
我在甜茶馆遇到了一个司机,他说自己十年前,和一个拉萨姑娘有段情缘,那姑娘后来到军营找他,他躲在军营里不敢出去,那姑娘大哭一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