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太太去找一位新医生做年度身体检查。检查结果一切安好,但在回家路上,她越发为这次马马虎虎的体检感到不满意。没有验血,没有乳腺检查,医生只是听了一下她的心跳,量了个血压,安排她拍了胸透,问了一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完事了。对我太太来说这根本不是年度体检,所以她打电话给相关负责人,问他们是不是没弄清楚她去体检的目的。
然而对方告诉她,医生是按照她自己要求的方式来确定体检项目的。除了几项常规检查以外,我太太对体检的标准流程根本没概念,所以她并没有跟医生交代清楚。每一个检查项目都是医生和病人讨论决定的。这位办公室经理向她道歉,抱歉之前没向她说明这种新的体检方式,而且提议她可以跟医生再商量一下日后的体检方案。
我妻子非常惊讶。原来看医生(起码体检的时候)就像去见你的发型师一样,每次光顾都要说明来意,一切都由自己做主。
医疗保健的责任就这样落到了病人自己的头上,这真让人震惊。我并不是说拥有对医生和保健方案的选择权有什么不好,但我们得到的关照相比以前减少了。在“选择医生该做什么”这件事情上我们却有了更大的选择权。医疗实践的重心已经转移了:从全能全知的医生告诉病人他们该干什么或者直接执行,变成医生在病人面前列出各种可能的治疗方案,外加若干细节和利弊权衡,然后由病人自己做选择。美国著名医生兼《纽约客》专栏作家阿图·葛文德(Atul Gawande)的一段话很好地诠释了这种转变:
就在 10年前,还是医生说了算,病人照着做就行了。医生不会询问病人的需求和他们的关注点,而且经常对病情有所保留,包括一些关键的信息,比如用药、治疗方式和诊断结果。病人甚至不能查看自己的医疗记录,医生会说病人不必了解这些东西。病人被当成了小孩,他们太脆弱、太天真了,怎么可能面对真相、自己做决定呢?但是这样会让病人感到痛苦。
然而一些医生太自以为是或粗心大意,使得病人备感担忧,因为选择下一步的行动不仅仅是一个医疗决策,更牵涉到病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比如身边的亲朋好友。在这种情况下,病人更应该自己拿主意。
医生、伦理学家杰伊·卡茨(Jay Katz)在 1984年写作的《医生与病人之间的沉默世界》(The Silent World of Doctor and Patient)一书中提出的观点引发了医疗改革,使得病人对医疗决策拥有更大的决定权。阿图医生认为,赋予病人更多的医疗决策自主权在无意间大大地提高了医疗服务的质量。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这种责任的转移做得有点矫枉过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