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江子衿已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啃馒头。算上手上的这一个,她一共吃了四个。她简直是饿坏了,要知道,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吃过一粒米。赵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妇人,给她端来一杯热水的时候,还仔细叮嘱她,“吹吹再喝,别烫着。”
江子衿心里一热,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捏着馒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容易吐出了一句“谢谢”,声音却被卡在了喉咙口。屋子里,橙黄色的灯光下,两个人影你追我往。赵爸爸的嗓门极大,狮子吼般爆发起来,“还敢把人带家里来了,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
赵妈妈在外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闹得这么厉害,真打坏了又要心疼,冤家,真是冤家!”
江子衿眨眨眼,望向她,“真打假打?”赵妈妈心里咦了一声,都是为了这个女孩呀,她怎么还如此无辜地看起热闹来了?
不大不小的插曲过后,赵允夫这才领着江子衿光明正大地进了屋子。他脸上有几块淤青,手臂上也有,样子惨烈不说,连说话都没太多底气。
“我给你烧水洗澡吧。”
江子衿点点头,“好。”他忙乱起来,又是提水壶接水,又是开煤气烧水,忙得满头大汗不说,还笨手笨脚地泼了一瓢水到地上。她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外头的赵爸爸仍在生气,拍着桌子道:“畜生,居然和我犟嘴,死活要留下这臭丫头。”
赵妈妈连连挥手,“赶紧打住,让她听见显得我们小气。我看着挺漂亮、挺乖巧的一孩子,肯定有什么难处……就是有点儿小姐脾气,不知道顾及别人。”
江子衿这边没将话听全,她放好手中的袋子,正殷勤地帮忙烧水,接过水壶搁在燃气灶上。赵允夫觉得新奇,“你还能帮忙搭把手?”
江子衿蹙了蹙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赵允夫家并不富裕,甚至算得上贫苦。赵妈妈没有工作,靠当工人的赵爸爸一个月两千元的工资过活。本来赵允夫还有一个奶奶,刚刚过世,家里的光景更坏一分,欠了一屁股的债。
江子衿和赵妈妈睡在狭小的床上,赵妈妈喋喋不休地将这一切娓娓道来。睡在地上的赵允夫简直是辗转不安,翻身拍了拍她搁在床边的手,低声说:“别啰唆了,她都睡着了,谁愿意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赵妈妈这才闭上嘴。
安静中,江子衿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很轻很均匀,像是一根羽毛,就这么摇过来晃过去地挠着他的心。早就折腾到筋疲力尽的赵允夫却久久不能入睡,甚至若干年后,回想起这一夜的时候,他依旧带着这样一份欣喜夜不能寐。
而给予他所有幻想的这个女孩,那时就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转身而望的那一刻,心却蓦然归于安静。流光似水,自指间疾驰而过。此刻他方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所怀念所爱慕所执着的,不过是存在于脑海里的那个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