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能苟同支持奴隶制的政府,梭罗在隐居中拒绝交税,因此短暂入狱,后来他姑妈代他交税才得出狱。梭罗因此意识到,如果可以唤起大众,引起足够多的人效仿,以非暴力的形式反抗不义的法律,那政府机器--法庭和监狱--就会因人满为患而瘫痪。后来的甘地和马丁·路德·金证明了梭罗所揭示的非暴力不合作是可行和有效的。直到今天,梭罗那段话仍掷地有声、引人共鸣:“除非国家能够承认个人是独立于它的,比它拥有更高的权力,承认它的权力与权威都是来自个人,并因此以相应的态度对待他们,否则,这个国家永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与开明。”
关于隐逸的力量,19世纪隐居撒哈拉沙漠的法国思想家富科尔表达得更加完整。富科尔在沙漠隐居多年,最后却为了保护当地农民而修筑抵抗赛努西军队的要塞,因此被射杀。他修筑要塞是向行武力者关门,却是向弱者打开大门。他说,隐士不应该只筑起藩篱,让外面的世界无法侵入,反而应该勇于突破藩篱,为增进自己与外在世界的相互理解而努力。
富科尔的话当可得到真正有力量的隐逸共鸣。20世纪60年代,放浪形骸、离经叛道的生活方式在西方甚嚣尘上,法国思想者莫顿却在隐居中发出警告:人的自由,并非单单通过抛开一切约束和社会责任、生活在离群与自恋中就可以获得,相反,这样做只能让人类发挥自由和实现自我的能力受到完全的破坏。他将自己的隐士生活称作“一种反抗”,因为“在我森林的屋子里,我反抗战争,反抗一切”。他渴望与世隔绝,潜心于自己真正想做且应该做的事,但他也承诺,“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会从那里出来,帮助别人”,正如他的前辈圣安东尼,后者隐居沙漠20年后重回世界,帮助那些需要他的人;又好比帕拉马斯的格拉高利,他大部分人生在孤独中度过,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却重回城市,出任塞萨洛尼基的大主教,为对抗社会的不义而战斗。
一棵树能够献上的最大的荣耀,就是活得像一棵树。以一棵树的角度指向天空,就是隐逸的力量。如果一定要分解,可以用两个元素概括隐逸的力量:羞耻感与正义感--羞耻感让他们无为,正义感让他们无不为。请允许我用一个精妙的古希腊神话来结束此文。宙斯派赫尔墨斯将两件礼物带给人类:一件是羞耻感,一件是正义感。赫尔墨斯问宙斯,是否应该将这两件礼物只分配给其中一些人,就像木匠或商人的才能一样?宙斯的回答是不,一个社会只需要一部分人是木匠或商人,但需要每个人都有羞耻感和正义感,否则这个社会注定是维持不下去的。因此,应该把羞耻感和正义感分配给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