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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游之歌:走路的历史》昏暗之坡与抵达之坡(4)

浪游之歌 作者:(美)丽贝卡·索尔尼


经验可测量的部分最易被转译,所以最高峰、最惨灾难是登山最为人知的部分,纪录--第一次攀登、第一次从北面攀登、第一个美国人、第一个日本人、第一个最快抵达的女人、第一个没有这或那的装备的人--也是登山最为人知的部分。珠穆朗玛峰对西方人而言向来是数字--西方人最早是经由三角学认识它的。一八五二年一位印度英国三角学测量局的职员计算出他们所称的“第十五峰”,即藏语Chomalungma它是喜马拉雅山最高峰。测量它的人以从未注意到它的人--前测量员督导印度爵士乔治·埃佛勒斯--的名字为它命名,这有如给它做了变性手术,因为 Chomalungma 意指“该地的女神”。当地居民视珠穆朗玛峰为较不重要的圣山,但登山作家有时称它与南佛罗里达州同纬度的珠穆朗玛为世界之巅或世界之屋脊,仿佛我们的地球是金字塔形一样。经常旅行的登山家暨宗教学者艾德温·伯恩鲍姆挖苦道:“任何东西一经西方社会品评为头号,即染上一层神秘色彩,好像这样东西特别真实、有价值和神圣似的。”而头号通常由测量决定。登山中的胜利,就像运动中的胜利一样,是在“第一”、“最快”、“最”中被测量。

一如运动,登山是只有象征性的结果,但那象征无比崇高--例如,一九五○年法国登山家莫里斯·赫尔佐格视其远征世界第七高山安娜普娜山为大胜利,因为他们最终抵达山顶。虽然他受到严重冻伤,以致失去手指和脚趾,必须由雪巴人带下山。或许赫尔佐格对历史的贡献,就像埃杰里亚对圣经的实践一样大。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大卫·罗伯兹带队登顶阿拉斯加的亨廷顿山。如罗伯兹在《我的恐惧之山》中所述,该探险似乎始自他在马萨诸塞州研究亨廷顿山照片,他想发现一条上山的新路,他想做前人没做过的事。也就是说,该探险始自视觉再现与置身于历史纪录的欲望、数月计划、筹款、征募新兵、搜集装备、写物品清单;要到很久之后,才准备登山。历史与经验间,热望、记忆与当下间的张力吸引着我,虽然此张力存于人类活动之中,但它似乎在高处变得更透明。我认为,历史起自“人的个人行为如何嵌入公共生活”的社会想象。历史被心灵带到最遥远的地方决定人的行为在偏远之地意味着什么。

因为山通常距人烟聚集之处十分遥远,因为神秘主义者和法外之徒常上山避世,因为攀岩是“我的心灵唯一不漫游的时候”,在山上创造历史似乎是十分吊诡的概念,而登山则是十分吊诡的运动。登山意味进入未知,然而登山的行为却有为“置地方于人类历史,使地方为人所知”的目的。也有拒绝纪录登山或为登山命名、视登山为退出历史的人。一九五三年成为英国第一位持证女性登山向导的格温·莫法特如此书写登山的快乐:“在我出发前,我感到在我准备面对困难时会有的熟悉感觉。精神、身体松弛,肌肉放松到连脸都放松、眼睛睁大;身体变得轻而柔软。‘人为何登山’的答案可能存于登山前的绝妙时刻。你在做一件很难的事,失败可能意味死亡,但因为知识和经验,你可以很安全地做它。”她和一同伴曾决定创最慢通过斯凯岛山脉的纪录,并在突来的暴风雪帮助下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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