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者与城市

我在新墨西哥州乡下住了很久，因此当我返回旧金山时，我能以一种陌生人的眼光来看它。那年的春天对我来说很都市，而且我终于懂得了所有那些歌唱城市明亮灯光魅力的乡村歌曲的意义所在。我在五月温和的日夜到处行走，被人行道上塞满的这么多可能性吓了一跳，我走出家门就能发现它们，不是很棒吗？每栋建筑物和每个店面，似乎都通向不同的世界，将各种人类生活压缩进一团可能性。正如书架能塞满日本诗、墨西哥历史、俄国小说，我的城市建筑物包含禅学中心、犹太教会、刺青沙龙、杂货店、音乐厅、电影院和点心店。即使最平凡的事物也使我惊奇不已，街上的人使我看到千种同于和完全不同于我的生活。

城市总提供匿名、多样性和连接，而这些特质最能经由步行捕捉。一座城市总包含比任何居民所能知道的更多东西，而一座伟大的城市总使未知和可能跳入想象。旧金山长久以来被称为美国城市中最具欧洲味的城市。我想说这话的人的意思是，以规模和街道生活而言，旧金山保持了“城市是充满直接相遇地点”的概念，而多数美国城市愈来愈像扩大的郊区，被细心控制与隔离。旧金山三面环水、一面依山，有几个充满活泼街道的小区。都市风情、美丽建筑物、海湾景色、山海相依，遍布的咖啡座和酒吧暗示着旧金山空间和时间的利用与多数美国城市不同。艺术家、诗人、社会和政治激进分子的传统，使旧金山的生活是关于获得与金钱无关的事物。

回到旧金山的第一个星期六，我闲逛到附近的金门公园，这公园缺少自然的壮丽，但却给我许多欢乐：在会产生回声的行人地下道演奏的音乐家，练拳的中国老年妇女，漫步、以母语交谈的俄国移民，兴高采烈的遛狗者。那天早上，在公园的音乐台，当地广播电台人员正与“流域诗节”的工作人员进行排练，我看了一阵子。前美国桂冠诗人罗伯特·哈思正训练孩童用台上的麦克风读诗，几位我认识的诗人站在两翼。我走上去向他们打招呼，他们给我看崭新的婚戒，介绍我认识诗人。然后我又遇见杰出的加州历史学家马尔科姆·马戈林，他说的故事令我哈哈大笑。这是城市给我的日间惊奇：巧合、许多种人的混合、在晴空下念诗给陌生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