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泽回到桌旁正想离开,一名年约五十、身材矮小、体型瘦弱的女人走过来。明美向矢泽介绍说这位是妈妈桑。浓妆艳抹的妈妈桑虽对矢泽殷勤有加,但听到他自称画家后,那双小眼睛的深处立刻露出鉴定客人身价的异光。妈妈桑还当面夸奖了明美一番。
矢泽先回到旅馆,接近十二点时又搭出租车来到夜总会附近。明美和妈妈桑夹在成群涌出的客人中走来。矢泽看到妈妈桑时有点困惑,眼看着明美迟迟不与妈妈桑道别,他只好鼓起勇气走过去。妈妈桑一看到他,连忙叫他搭她的车一起走,语气极为自然,于是三人一起坐上有司机等候的私家轿车。他暗忖不知对方要把他带去哪里,没想到妈妈桑竟叫矢泽今晚睡在她家。车子一路朝某著名寺庙所在的山开去,平坦的车道两侧种植着樱树,枝繁叶茂。沿路看到不少旅馆,在黑暗中隐约露出灯光,还有一个看似公园的地方。逶迤的山路最后终止于山顶,尽头有幢三层楼高的西式饭店。原来妈妈桑也是这家饭店的老板。从大厅到走廊,两侧都摆满了陈列陶器的展示柜。
从房间窗户可以俯瞰城市的灯光,以及点缀着岛影的漆黑海面。船上的小红灯在海上闪烁着,刚才开车上来的坡道随路灯显形,蜿蜒在山丘的阴影中,忽隐忽现。
矢泽对妈妈桑把明美和他带到此地之举有点纳闷,他总觉得这个瘦小的老板娘躲在小姐背后狡猾地操纵着什么。之后找到机会不动声色地一问明美,明美解释说妈妈桑很疼爱她,总会帮她挡开麻烦的客人。有道理,在这个因渔港而繁荣的都市,粗鲁的水手想必也会成为夜总会的座上客。此外,还有不拘小节的观光团客人吧。当地必定还有黑道,所以老板替店里的红牌酒女过滤客人自是理所当然。矢泽甚至暗自得意自己能够雀屏中选。
明美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泡澡时卸了妆的脸庞看起来只有二十二三岁。身体也很年轻,腰和腿都很结实。矢泽沉溺其中,直到天快亮时才精疲力竭地睡着。
躺在铺满从窗帘缝隙泄入的晨光的床上,听着窗外船只的汽笛声,矢泽听明美讲述她的身世。她家中还有年过五十的母亲和一对年纪尚幼的弟妹。母亲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如果她不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就会很困苦。明美年轻时曾有许多人上门提亲,但自从去店里上班后就乏人问津。她谈过两次恋爱,喜欢唱歌,看到在夜总会登台表演的歌手,便也有样学样。遇到歌手临时不来又找不到人代替的情况下,明美就会上台表演,多半是应客人的要求而唱。
矢泽认为,以明美的歌声,虽说不能立刻闯出什么名堂,但如果能去东京或大阪稍微磨炼一下,在夜总会那样的地方担任候补歌手应该没问题。与其在这种乡下地方做同样的事,不如去东京或大阪。对她来说,那样想必也会更有目标吧,况且收入也比较多,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幸运的机缘。
就妈妈桑经营夜总会和饭店的方式来看,她的为人不见得真如明美说的那么清高。不说别的,矢泽自己现在能和明美在妈妈桑的饭店里共度良宵就是她一手安排的。明美虽然心存顾虑,说起妈妈桑的事就含糊其辞,但对那个瘦小贪婪的妈妈桑来说,却是明白无误地利用她来拉客。矢泽开始想把这个女孩带到东京,让她恢复自由之身。
矢泽态度暧昧、半开玩笑地问明美想不想去东京工作。她立刻表示,这个梦想要是能实现不知会有多开心。她的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但那光芒旋即一暗,她垂下眼皮,用自暴自弃的口吻说:“那种白日梦根本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