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记得他戴着一条橘色的围巾,或许那个橘太过鲜艳,在它的映衬下,他的眉眼格外鲜明。那似乎是一张五官很嚣张的脸,眉毛、眼睛、颧骨和下巴都在往各自的方向使劲儿张扬着,凑成一种略微长过头的阵势,就好像鼻子下面有几根猴皮筋儿在暗中奋力牵扯着,才不至于让它们分崩离析地随时从这张脸上长飞出去。幸好,他嚣张的五官上被两道略走“八”字路线的眉毛中和了一下,中和出一些可伸可屈的温良。
一个内心充满自怜自艾的文艺范儿女设计不会一下子就对一个亢奋得五官随时有可能分裂的男人产生好感。
许友伦不管,显然他对自己的感觉和五官的分寸都很满意,所以在朱莉简短的人物介绍之后,他就开始展示他熟练的寒暄能力。
我很不会应付有陌生人的场面,只好跟着朱莉她们的反应勉强对许友伦说的那些不好笑的笑话报以微笑。大概是使出很大力气才挤出那些微笑,不久脸就酸了,正在焦虑的尴尬中,还好服务员及时送来了我打包的烧鹅腿。
我接过外卖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左腿,没错吧?”
服务员本着“小事化了”的态度当着我的面打开餐盒让我检查。
“你懂得要吃左腿?”这是许友伦除了寒暄的那句“Hi”之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懒得再扯出我老板Chloe什么的那些缘故,就含糊地哼哈了一下,接着许友伦就把为什么要吃左腿的这一讲究对朱莉她们俩讲解了一遍。许友伦是香港人,大概我选鹅腿的立场唤起了他的某一种乡愁。我忍耐到他解说完,趁他低头喝汤的空,赶忙面有愧色地跟朱莉说我必须要赶回去加班。
朱莉体谅地没挽留我,并坚持抢过鹅腿的账单。鉴于许友伦在场,我不好意思走得那么自然,僵硬地扭捏了几下。“你放心,不是我付钱,让Allen付。”朱莉笑着说“男人请女人吃饭是他们最初级的快乐!” “是是是,请务必给我机会快乐。”许友伦捧场地从朱莉手中接过账单,看起来自然而真诚,他也接过她的笑话继续道,“不过,亲爱的,你要教我怎样才不会一直停留在初级快乐中。”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他们的笑声中略狼狈地忙乱着逃走了,心里一边想着这些不识人间疾苦的调侃究竟有什么好笑。并且,我恨那些随时都能毫不含糊地称呼别的女孩儿为“亲爱的”的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