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碧辉煌的沙漠都城,展现在这位行旅者的面前。
城市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高高的佛塔。城市的街道,由各种高高低低的楼阁构成。楼阁里传出歌声和拨击乐器的声音。一条河动情地流淌着,绕城一圈,成为这座沙漠之城的天然屏障。然后又分出一股水流,从城的中心位置穿越而过。在那羊脂般凝重流淌的河流上面,游弋着牛皮筏、独木舟和装饰华丽的画舫。城的四周,护城河以内,筑有高高的城墙用以防御。而上面所说的这一切,都被浓郁的树荫遮掩着,仅仅露出它的轮廓来。
这是名副其实的绿洲。城市的中央地带生长着高大的胡杨树,这中亚细亚地面苦难的、叫人肃然起敬的树木。胡杨那高大的树身布满了全城,甚至用它来分隔街道,成为行道树。与胡杨树相依相伴的,是另一种叫人肃然起敬的树木,它的名字叫沙枣树。我们的远行客驻足一望的这个时刻,正是初夏,每一棵沙枣树都在绽放着满树的白色花朵,香气袭人,花粉飘飘洒洒,令这座城市笼罩在一种奇异的香味中。沙枣花的花粉洒在行人的脸颊上和裸露的胳膊上时,会让皮肤瘙痒,所以城里的女人们在这个季节出门,都要蒙着头巾,披着披风。
这些树木从城内一直延伸出来,越过护城河,零散地散布在戈壁滩上,散布在那些已经开垦出条田的田埂上。而这些绿荫的边缘地带,那匍匐在大地上、僵卧在沙丘上、像火焰一样吐出赤红色花穗的,是红柳。再向远处延伸,那盖满银白色盐碱滩的,是一望无际的芨芨草滩。
而芨芨草滩的尽头,是斑驳的错落的山峰。这些山峰是红色的,那裸露的岩石,斜斜的、一层一层地劈下来,形成一长溜的斜坡。偌大的一块绿洲,被这样的红色岩石组成的低矮山岗围定。
呼吸着湿漉漉的绿洲风,嗅着久违了的炊烟味,随着已经不习惯了的喧嚣声,炎来到一条坎儿井引出的水流边。他把整个头放在水里,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然后以杖点地,向龟兹城走去。
在距离龟兹城还有半马站路程的地方,一棵高大得叫人难以置信的胡杨树下,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位头上裹着头巾的中年人。
中年人坐在那里,不怒自威。面前一张雕花的圆桌上摆着各种精美的食品,和盆地里出产的各种水果。看见鸠摩炎向他一步一步走来时,中年人站起来开始鼓掌。他的脸上布满了笑容,布满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