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述愕然地看她,想不到这时刻君珂竟然想着这些。
她侧脸对着他,唇边有浅浅一弯笑意,白兰花一般优雅自如。
他一生至此,见过的笑容大多充满媚态,偶尔骄矜,或有做作,便是纯净,也是孩童般的茫然。
他从未见过这样通透的笑容。
世事风波都在这样的笑意里碎裂如镜,每片裂片都是人生的无稽。
这生死顷刻间依旧微笑着的少女。
这世间最为少见的勇气和宽广。
纳兰述臂腿酸痛得噬心彻骨,这样绵长煎熬的痛苦,胜过刀剑加身的酷刑,他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然而此刻忽觉天地光明,忍不住也要微笑。
围困,桥洞,临水,危机,生死一刻,他们相拥微笑。
他力气用尽,手臂一松,眼看便要掉落……头顶忽有人声。
“神明在上,异人在下,我在中间。”一人缓缓道,“正合三世之境:过去、现在、未来。机缘难得,不可不浮一大白,酒来。”
那声音极其动听,乍一入耳,像是拂面而过的滑软的绸缎,每个毛孔都因此而舒张,熨帖到人心底。
君珂此生未曾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心想这要到现代开演唱会,得赚多少钱啊?又想这人什么时候上桥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未来,异人……他知道了什么?不至于吧,面都没见呢!
在她身侧,纳兰述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咬牙又紧了紧手臂。
桥上有咚咚脚步声,随即是那黑螭军队长的声音,居然十分恭敬:
“梵因大师,您怎么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君珂愕然了,没想到临风对河喝酒的人竟是个出家人,而纳兰述的神情也很震惊。
“该来便来了。”那声音淡淡的,“想走的走不成,不想走的,还是走了的好。”
君珂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神棍,真正的神棍,凡是话里的机锋打得玄乎,能将谁都套上去的,都是神棍。
纳兰述却似在认真思索。
“大师。”那队长施礼,“您智慧通天,可否指点人犯下落?”
一阵静默后,那人道:“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