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抿嘴却只是偷笑。
“六弟,你真个是呆,被她损了却还不知道。”不知何时从亭后却又转出一个年轻男子,也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身着一身皂袍,做富家公子的装扮,面貌清俊如玉,只是目光中华彩流动里藏着一丝深暗,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琇。
“她如何损我了?”书生兀自不信,“三哥你看,长离对鹤鸣,陆生对厥声,何等切韵。”
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笑你是这水塘里的野鸭,只会大声地呱呱乱叫,大放厥词。”
阿琇被她点破,忙道:“这不是我杜撰的,这是曹子建《鹤雀赋》里的句子,我可不敢胡诌。”
那书生将信将疑:“真的吗?那我可得找来看看。”说罢,竟摇头晃脑地就走了。
阿琇见那皂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珠一转便欲逃走。男子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一笑道:“我六弟虽然写诗成痴,却也没得罪你,你何苦坑他?”
“我哪里坑他了?”
“曹子建何曾写过什么《鹤雀赋》?你哄他去找,曹子建的诗浩如烟海,我六弟岂不要找到天亮?”
阿琇被他揭穿,再无他法,只得和他蛮缠:“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你扯我衣袖,岂不是无礼?”
那男子目中光芒一闪,又朝她迫近了几步,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可若是夫妻却无妨了。我瞧你还未及笄,你是哪个宫的小宫女,既然这么看重名节,不如嫁给我好了。”
“谁要嫁你。”阿琇大急,心口扑扑乱跳,慌忙推开了他。她今日只穿着普通的绿罗裙出门,并未佩戴公主的仪制,这轻薄男子显然把她认作了小宫女。
谁知那男子不仅不放手,一抬她的下巴,调笑道:“哦?你不想嫁我,难道你有心上人了?”他边说边更迫近了一步,呼吸便在阿琇耳边。
“你无礼!”阿琇情急之下抽出左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男子松了手,望着阿琇头也不回跑开的背影,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右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阿琇心神不宁了好几日,再出门时格外小心翼翼,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男子。而冯阿姆回去后腹泻了好几日,自是无力教习公主。贾皇后闻之此事,便要亲自教习,每日都要让阿琇到皇后的寝宫昭阳殿去问安。每次去皇后宫里,表面都说是检查阿琇的礼节学得如何,实际上却是各种刁难责罚。
这日皇后照例又召阿琇入宫,却压根连皇后的人都没见着,只派一个宫女来说,皇后娘娘正在午睡歇息,就让阿琇在外殿跪着侍候。彼时正值初夏,天气虽不算炎热,正午的日头却也有几分辣意。阿琇在太阳下跪了大半个时辰,就有点身形摇晃,忍耐不住。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道:“怎么又是你?”
阿琇抬头去看,冤家路窄,这正是几日前灵昆苑外遇到的那个皂衣男子,只是今日换了一身碧色长衫,直显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那男子却看来心情不错,对她笑道:“你这促狭的丫头,又犯了什么错,大热天的在日头下罚跪?”
阿琇本来就难受至极,不愿理他,可刚一低头,忽然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在一个凉亭中,她斜倚着柱子,身上还搭了件男子的碧色衣袍,她一抬头,只见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面上却有几分关心的笑意:“你可好些了?身子这么差还不知道讨好一下管事的宫女,白白在殿外跪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