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街道四通八达,自汉时就是重镇名都,市井异常繁华。从永安门出来,便是北市,北市共分十里,分别名为:通商、达货、调音、乐律、延沽、治觞、孝慈、奉终、阜财、金肆。其中“延沽”与“孝慈”二里,多富户居住,其中千金比屋,层楼对出,更是富贵气象。
月上枝头,孝慈里深街之中,有一处北街的小巷里分外安静,藏在深巷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府邸,重门启扇,推开进去却别有洞天。
“你回来了。”一个面目清隽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院中,语声却很是严厉。
刘聪没想到这么晚琅琊王还在院子里赏月,忙躬身行礼。
“宫里的宴席早就散了,这么晚你去了哪里?”琅琊王是悄自入京,虽然足不出户,却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
“臣奉命在宫内打听动静,不敢懈怠。”刘聪对这位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王爷惯有几分敬畏之意的,当即把晚上宫中开宴的情形一一向琅琊王报知,却不知为何独独略去了自己与阿琇相认的一节。
琅琊王满意地点点头,也觉得自己适才太严厉了些,又放缓了口气温和道:“你今晚做得很好。过几日我就回下邳去了,我走前会替你在宫中谋一个职位,你多加留意贾氏的动向。此事关系重大,你一个人在京中难免要吃些苦头,莫要泄气。”
刘聪应声称是。月光下,他的身影虽然坚毅笔直,但却有几分萧索。
琅琊王瞧着他长大,深知他的心事:“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让你在京中做质子,不给你袭爵位继家业,你是不是有点怨恨他?”
没想到他问得如此直接,刘聪唇微动,低头道:“臣不敢。”
“不敢就是有了。”琅琊王缓缓伸出手掌说道,“五个手指,总会有短有长,父母心也是一样,不会一样公平。”
刘聪低下头去,看不出什么神情。他的三个哥哥,除了二哥早亡,大哥和三哥都跟在父亲身旁,挣了不少军功,大哥还袭了爵位,可自己先是一个人被送到京中做质子,又在琅琊王身边做长随,连姓名都要隐瞒。如今他已年过弱冠,却没有任何建树。
“你虽比起你的两个哥哥更坎坷波折些,但在本王看来,多受几分挫折并没有坏处,”琅琊王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的做法,未尝不是在锤炼磨砺你,你不要怪他。”
琅琊王见他低头不语,长叹了口气道:“你父让你跟随于我,也有你父亲为你的打算。”
刘聪茫然地抬起头,不明他的所指。
琅琊王缓缓说道:“你曾在故太子身边多年,是否听说过白虎符与驺虞幡。”
“臣从未听过。”
“你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此事是我司马氏最大的秘密,除了先皇和少数皇室宗族,并无外人知晓,”琅琊王长吐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昔日先皇一统三分天下,成就了千古帝业。先皇有感于百余年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都是因为天下之兵不归天子所统,才造成了诸侯割据的乱象。于是先皇立下白虎符和驺虞幡二物,立下誓言,白虎符可调天下之兵,驺虞幡可解天下之兵,此二物只能由天子所持,见之如见天子。”
“可是今上……”刘聪大是讶异,想起晚上寿宴上见到的天子,行动痴傻,看上去智力如同小儿一般。
“今上自幼就有脑疾,本不适居帝位。奈何今上的生母杨太后爱护亲儿,一意孤行,迫使先皇立了今上为皇储,”琅琊王讲起前朝旧事,微微叹了口气,“但先帝一直到临终时,都不放心陛下即位后怎么能够守住天下,宫中传言,先皇的白虎符和驺虞幡都没有交给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