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式”的休闲，有清楚的计划和行程。赶到和完成某个行程，比享受那个行程更重要。

“水泥式”的人生，有好有坏。好处是没有焦虑、不安、迷惑、狼狈。坏处是没有惊艳、狂喜、自由、随意。它是一幅静止的画面，坚固，但干枯。

2005年离开大公司后，我的“水泥”龟裂，从其中流出清水。在工作上，有明确的目标，但不执着于特定的方法。除了起床和睡觉，很少有重复的行程。因为没有老板，所以不必拍马屁。因为没有部属，所以不必玩权力。对人，只剩下真感情。

日常生活，没有付账时要报公司统一编号的饭局，也不会跟不认识的人唱 KTV。没人约我了，我就自己约自己。一个人坐在餐厅，想接下来的人生要点哪一道菜。

朋友变少了，交情反而更深了。见面不需要提前一周预约，然后一小时前又临时取消。我开始享受随兴的幸运和失落感。经过朋友办公室就上去，不在或没空招呼我也没关系。刚好有空聊一下，就算赚到了。

不上班后，我人间蒸发，蒸发成水。水油然而生、水到渠成、顺势而为、自由随兴。我不再有人定胜天的狂妄，于是也没有天负我也的悲凉。既没有征服世界的理想，也没有是非成败的忧伤。水流到什么容器，就是什么形状。海在哪里，就流向哪里。因为是流动的，所以可以永续。

这样一想，我突然自问：这样的哲学适用于个人生活，但适用于公司经营吗？

可不可以有这样一家公司：没有老板、没有头衔、不用打卡、不用请假。讲清每个人的责任，每周要达成的目标，然后就各自去做，互相支持。遇到突发状况，灵活改变。没有达到目标，自己会觉得丢脸。不执着于人定胜天，但思考如何借力使力。不去愚公移山，而去找一根杠杆。这样的公司，主管应该怎样管理？我想起“乐活营”，那时我对自己、员工、理想，都没有自信，于是必须监控每一个环节，检查每一张收据。最后大家都变成水泥，无法移动或感动，只能堆在工地，不能放在内心。

可不可以有一种老板，不把时间花在“管人”上，而把时间花在“找人”上。找到最好的人，建个水坝，就让他发挥作用。减少叠床架屋，免得把水力变成阻力，活水变成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