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辈的权利

颜太太和大部分中国主流家庭主妇一样，业余爱好是唠嗑和打麻将。以前在大学教书的时候还懂得严于律己免得影响学生，这两年从岗位上退下来，成天待在家里难免闷得慌，于是只有醉心于国粹，在牌桌上醉生梦死。

她的麻将搭子其实算来算去就那么几个人，全是从年轻时候就建立起来的亲密战友圈子。几位阿姨喜欢一面飞万走筒、碰吃杠和，一面高谈阔论。以前他们的话题局限在天气菜价工资和各自的丈夫上，倒也相处融洽，直到后来莫家飞黄腾达，莫太太知晓再聊这些难免会戳到另外三位的痛处，便有很长一段时间，牌搭子们再聚首时都沉默以对，颇有兔死狐悲相见无言的景况。

直到晚辈渐渐长大，一个个出息了起来，一桌人才再度找到新话题，开始赞颂她们懂事的儿子或女儿。在这一方面颜太太从未输于人前过，原因是颜采在工作方面实在够争气，别家的姑娘想找个金主，她家的姑娘已经自己变成了金主。因此就算颜采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就算别家姑娘都已完成了终身大事，颜太太急归急，表面上气势也从未输过半分。

但今天她却有些坐不住，原因嘛，他们的老邻居李太太趾高气扬地抱着孙子来了。

这还不算。

她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一尊送子观音给莫太太。

李太太祖籍沿海地区，说话带着特殊的卷舌音，她将手对着莫太太一挥，“这可是我去四川求来的呀，那里的菩萨特别灵呀，开过光的呀，拿回去保证你女儿三年抱俩呀……”

她女儿结婚快四年，肚子里一直没动静，弄得婆家那边总给脸色看，据说上次因为无法忍受终于和婆婆大吵了一架，然后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并嚷着要离婚，老公追来求了三天都不管用。李太太催着他们上医院检查，结果一查下来双方都没问题，医生唧唧歪歪半天说怀不上多半是心理因素，李太太急了，听说上四川拜佛管点儿用，立刻又带着他俩收拾东西去了四川。各路大佛一通拜下来，不知道真是天可怜见还是就有这么巧，回来她女儿就觉得不太对劲，到医院再一查，居然怀上了！推算着日期，刚好就是他们举家上四川的那几天。

这件事可乐坏了李家太太，也将她变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外孙出生没几天，她就再度去了趟四川还愿，而送给莫太太的送子观音，就是她还愿的时候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