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对。一个国家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而不知道穷的原因,更可怕的是找错了穷的原因。例如,我们这里就有很多人把中国的贫穷归咎于外国的侵略,这是很荒唐的。美国的富有是整体效率高的结果。并不是一个政策、一项运动或一个措施就能达到的。它贯穿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写这本书就是希望把我的这个体会传达给中国读者,用经济学的原理为普通读者说明市场经济的运作,引导读者自我思考,体会出自己能掌握的经济学来。这本书使我收到许多读者来信,不少人说这本书改变了自己的思想方法,改变了对一些问题的看法,甚至改变了人生观。这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当然我感到极受鼓舞。
马国川:这本书的特点是从老百姓熟悉的事例中说出让人意料之外的道理,不像有的学者堆砌大量学术概念,让一般人敬而远之,您的这种点化大众的方式,是自觉而为的吗?
茅于轼:我一直认为,只有将理论应用到日常生活中去,才算真正掌握了它。对司空见惯的现象深入再思考,用最平凡的常识来检验熟知的理论,这是我经常运用的研究方法。我想问题从最基本的常识出发,从我自己的经验出发,然后把问题想透,再动笔写。我的信念是:经济理论必须逐条地都可还原为经济现象。一切经济现象也必定有相应的理论可以解释。
马国川:如果说,《择优分配原理》是专业的经济学书籍的话,那么自写作《生活中的经济学》以后,您就逐渐偏离了纯粹意义上的学术研究。
茅于轼:我并不觉得遗憾。我要为社会提供最为需要的东西,普及经济学知识,让中国人更快地致富。
马国川:所以,在《生活中的经济学》之后,您又出版了《谁妨碍了我们致富》一书。
茅于轼:我到过很多国家,包括发达富裕的美国、一些贫困和落后的非洲国家,又在中国经历了三个不同的时代。从个人经历和见闻中,我始终在思考致富之道何在?中国为什么穷?作为搞经济的,我在《谁妨碍了我们致富》一书中列举以下妨碍我们致富的司空见惯的事情:你跑步追赶公共汽车,刚要跨上车门,售票员却把门关上了;你没在信封上写上邮政编码,信被邮局退回来;大街上有人吵架,围观者众,因而阻塞交通;红灯抢行,岔路口乱作一团,彼此动弹不得;执法人员把乱摆摊位的小贩的货物掀翻在地,甚至把小贩的三轮板车扔上卡车拉走;开会时因某人迟到,大家等上十几分钟或者更长时间,等等。上述例子只是妨碍中国致富河流中的几滴水,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妨碍了一个国家财富的创造、积聚,并造成已有财富的浪费,最终导致国家贫血。这类事情,追根溯源,每个人都有使国家致富或变穷的责任。那么,改变一下你办事的习惯,国家财富就会有所增加,从而,你所支付的同样劳动就会得到更高报酬。就是说,一个人物质生活的丰歉,不仅取决于本人所创造的价值的绝对量,而且还取决于同一个社会中其他人的工作质量和效率。从经济学观点分析,种种人为使然的不合理使生产潜力得不到发挥,人们的劳动没用于生产,而是用在了抵消别人劳动成果的努力上,还有浪费普遍存在。这些点点滴滴的摩擦因为滴漏了国家的财富,也妨碍了个人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