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四天后的清晨,我又站在了国道上。一层含着怜悯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世界,它吞噬掉所有的细节,将连绵的田野化成一片农作物的海洋,零星的农家更似一只只形单影只的潜水舰艇散落其间。
终于到了城外,我欣喜起来。
桥上,我望向脚下那一片混浊的泥浆。表面上漂浮着一层绿色粉状物,上面积满了落叶和各种垃圾。几处微弱的光亮闪烁着,充满了责备。这里以前肯定是条河,我心里想着,一面希望自己能开着挖掘机,清除掉这所有的泥浆和垃圾。保定是个错误,我事前就已预见到的错误,不然我约双胞胎姐妹过来干什么?
“你变化还真大!”姐妹俩在上岛咖啡看见我时叫道。她们身上裹着毛茸茸的黑色人造皮草,旁边站着一个脸上一直堆着笑的胖男人:一定是被她们“选”来开车、埋单的,但他心里,定还打着别的如意算盘。我可能还是要没结婚的妹妹吧,我心想。
东拉西扯地聊天,喝茶。胖子最近刚从朋友手里买下一匹马,我最近刚徒步走了近两百公里。我愿不愿意带上马一块儿走?四个人都笑起来,姐姐假装无意地在桌下碰了碰我的腿。
离开大路,一条窄窄的小径蜿蜒在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果林田间。
国道的嘈杂和污浊都显得那么遥远,路边的小树苗被齐腰涂上白色,我静静地听着鞋底挤压在潮湿的路面上发出的声音,时不时有火车轰隆驶过,打破这片静谧,除此以外,方圆几里无人。
走了几个小时,我感到饿了,便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放下背包,铺开垫子。背包里的食物不多,但一包饼干、水,还有一罐王老吉也够我填饱肚子了。拾起衣服上最后一粒饼干渣,我平躺到垫子上,心神不宁地睡着了。那天晚些时候,姐姐悄悄凑到我耳边说晚上我也可以去她那儿过夜,她一个人。我故作惊讶地咕哝了几句“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之类的话,便仓促地道过晚安,逃进清澈寒冷的夜色里。我在北京的那种生活已在两百公里之外,小象在德国,保定城正怀着一个个纯洁无瑕的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