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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的呐喊》第二章 抱负(2)

印度的呐喊:亚洲崛起与壮大的见证 作者:(美)阿南德·格里哈拉达斯


谁必须自惭形秽,谁必须大摇大摆?谁必须低眉垂眼?谁可以用“你”,谁可以用“您”?谁必须把手藏在背后,谁可以随便指指点点?那天早晨唯一的不寻常之处就是一个印度人正好把算式倒过来了。这是印度人很少犯的错误。在印度,没有比明白自己的地位更要紧的事了,在这上面犯一点点错误就有可能失去生存机会。在儿时的我眼中,美国和印度最显著的区别就是印度有仆人。在美国我们要自己花时间刷锅洗碗,自己收拾草坪和修剪自家灌木,自己爬梯登高换电灯泡,星期六自己组装宜家家具。我母亲每晚自己做晚饭,无论我和妹妹想去哪儿,都是她自己开车送。这是美国式生活方式,这似乎很正常,甚至不可避免,而印度之行却让我见识到了另一种生活状态。

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一种新人类——仆人。他们不是管家、清洁工或司机,那些是专职人员,雇用的时候过来,完成一个特定任务后就可以走了。仆人和这些专职人员不同,他们住在主人家里,通常离自己的家乡很远,所以几乎不用花时间来照顾自己的家庭,他们在主人家吃饭,随时被主人呼来喝去。他们被训练得完全能迎合主人的生物钟,知道早晨什么时候给主人端茶最合适,能在主人沉浸于最喜欢的肥皂剧时恰到好处地送上晚餐。他们来自乡村,周围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一旦被雇用,几乎别无选择只能留下。

经过观察,我发现这些仆人从事此行并非偶然,他们的下一代多半也会接着当仆人。奴役几乎是代代相传的。仆人有自己的生理特征,由于经常吃不饱,他们在20 岁以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而由于繁重的劳动和缺乏医疗,他们20 岁以后的相貌则比实际年龄大。他们的姿势也有别于他人,在主人面前弓背弯腰,手放在背后,眼里都是崇拜和恐惧,对主人言听计从。主人的食物是蔬菜和肉,仆人的盘子里则只有米饭和扁豆。头一次在德里的外祖父母家看到低种姓的清洁女工自惭形秽地蹲在地上,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跑来跑去地干活时,我感到十分尴尬。后来和印度所有有闲阶层一样,我也不再看她了。把我母亲养大的保姆多年后回德里最后一次探望外祖父母,她坐在床下的矮凳上,而我们都坐在床上,虽然她已经80 多岁,虽然她这次来是因为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虽然我们和那么多印度人一样,告诉自己她不是仆人而是“家中一员”。

当然,我眼中十分陌生的等级制度在全世界有着悠久的历史,从欧洲封建制到美国奴隶制再到俄国农奴制。但在印度它与种姓制度密切联系,几千年来,这种种姓制度规定砖瓦匠的孩子只能砌砖,剥牛皮家庭的子孙只能剥牛皮,神职人员家庭的后代则只能传道,印度人毫无怨言、毫不抗争地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知道越是顺应今生的命运,来世就会获得更好的果报。种姓制度又规定剥牛皮的人地位低于砖瓦匠,而砖瓦匠的地位低于神职人员,并且用家族姓氏来区分这种地位差别。理论上说,任何低种姓的人都可以跳上火车,跑到国家的另一边,在一个无人知道自己种姓的地方开拓全新的生活,这被人类学家称为“穿越”。但是很少有印度人会采取这种行为,可见种姓的心理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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