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杰金斯:
尚未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的人,说话言不由衷,做事优柔寡断,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因为一些与当下毫不相关的事情遭受巨大的痛苦。
我真不敢相信,我会那么幼稚。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还大吼大叫发那么大的火,弄得每个人——妻子、继子女,还有儿子——都吓呆了。我跳上车,抛下他们,独自冲了出去。帕德雷岛的假日旅行就这样被我搞砸了。而我呢,现在正孤零零地坐在汽车旅馆里发呆。我追想事情的始末,努力想搞清楚我为什么会抛下他们,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其实我最看重的,是温暖而甜蜜的家庭生活,可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在度假中突然发火。虽然我没有当过战场上的逃兵,可我却是情感上不折不扣的逃兵。
发火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天哪,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恨死自己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帕德雷岛事件是在父亲去世后一年发生的。自那以后,我逐渐明白,我为什么会陷入“愤怒– 退缩”的恶性循环中。那天,我独自坐在在那间破旧的汽车旅馆里,满心羞愧,童年的记忆在我眼前浮现。大约十一岁那年的圣诞前夕,我躺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不肯跟父亲说话。他喝得醉醺醺的,很晚才回家。他毁了我们的圣诞节,我一心想要惩罚他。但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我不能吼出我的愤怒,尤其不能对父母那样,因为那样做是一种罪。
这些年来,愤怒在我内心那块阴冷潮湿的角落积蓄发酵,就像被困在地下室里的饿犬一样,饥不择食,怒火冲天。大多数时候我都小心看管,不让它跑出来。我人不错,是个好爸爸,你可能都没见到过我这么好的爸爸。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转眼间,我变成了“恐怖的伊凡”。我慢慢意识到,我在度假期间的那些行为是一种自发性年龄退化。当我在盛怒之下以退缩来惩罚家人时,我其实是退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当年,我咽下愤怒,用孩子所能使用的唯一方法——惩罚式的退缩——来表达愤怒。如今,我已是成年人,每次闹完这么一出,我都会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孤独得像当年那个小孩。
我现在明白了,当一个孩子的发展受阻,情绪——特别是愤怒或受伤等情绪——被压抑时,他心里就会装着一个易怒且易受伤的孩子。当他长大之后,这个孩子可能会随时跳出来,影响他成年后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