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全身的盔甲撑得硬硬的,却不见拳头落下来。我早就发现,别的女人打孩子,用的都是巴掌。我的妈妈用拳头,像爸爸那样打人。可我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拳头没有落下来,等待得叫人难受。妈妈居然没有打我,只把做隔墙的纸板拍得嘭嘭响,说:“小鑫你给我睡觉去!人家哪把你当弟弟?”
妈妈似乎又退回去了,听她的声音确实远了些:“你看看,她现在翅膀硬啦,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晓得笑话我了!”
爸爸终于开了口:“少说一句行不,孩子对你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个该死的,开始一起算计我是不是?”妈妈厉声训斥爸爸。
爸爸说:“你看谁算计你?谁敢算计?这屋里除了你的声音,谁敢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很多,突然又响起妈妈的声音:“最好不要去读什么鬼书,学费贵死人,还耽误时间,怎么读也就一个女人,还是嫁人生子,还以为上天去?”
“我说过自己赚学费,不要你管。”我扯着嗓子回她。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的本事,结果你落得这副样子回来拖累我们。”妈妈的声音倒是放低了,可我猜得着她的眼神。她的眼睛必定白多黑少,嘴角往下拉着。我再次哭了起来,满心委屈和伤心。我哭着说话反而像放鞭炮,说自己死也要读书,当牛做马也要读书,沿街乞讨也要读书。妈妈也叫着。她不管我说什么,我也不管她说什么。
“都闭嘴!”爸爸吼叫起来。
爸爸总是到最后才大声叫喊,就像电影里打仗打到末尾的冲锋号。战场上一片狼藉,硝烟熄灭了。没有人再说话,只听得见窸窣声。都上床睡觉了。我听见了雨声。几时开始下雨的?纸板那边传来爸爸的叹息声。妈妈早睡着了,发出微微鼾声。小鑫开始说梦话,格格地笑得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