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认为命运是上天注定的，穷人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贫穷。在印度旅行，常常看见路边的擦鞋者，他们跪在地上，脸几乎都要趴在皮鞋上，尽心尽力地擦着皮鞋，这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方式。他们手法纯熟，一丝不苟， 把每一双伸到面前的鞋打理得光彩新鲜。不过，他们自己都是光着脚的，不论多么努力擦皮鞋，他们大概永远也买不来一双体面的皮鞋。面对他们，我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宿命感：穷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贫穷，可他们全都心安理得地生活着，这就是印度这个国家的法则。

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另一种文化中的旅行者——我们常常自负地称自己的文化为“文明”——直面等级森严的印度生活场景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至少在我这个年龄，很难理解、包容这种贫穷的方式。出于一种拙劣的偏见，对于他们的眼神，我最初是有些戒备的。

印度的火车车厢也是有等级之分的。火车的每一个区间，价格是不同的，乘客们着装不同，窗户的大小和厕所的干净程度也不同。从一等座走向二等座、三等座，感觉就像是时空穿越，从现在走向过去。

挂着窗帘的一等车厢类似飞机的经济舱，安静、舒适。在一等车厢里，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会帮乘客拿行李、咖啡和面包，动作优雅而体面。

大部分乘客则会选择二等座，硬邦邦的二等座不体面也不至于有失体面，二等座的乘客们大都对一等座充满好奇，但是没有人会想去看看三等座，因为那里总会让人内心非常不安。

三等座上有铁窗棂，是为了防止买不起票的乘客逃票的，乘客头上的行李架塞得满满的，随着火车的晃荡，感觉要掉下来一样。有些乘客连买三等座的钱都没有，只能买站票，于是，厕所前面、把手旁边、狭窄的通道里都坐满了人。这时候，能有个坐的地方也算是幸运的了。坐在妈妈怀里乘坐三等座的孩子，长大之后还得坐三等座，这就是他们既定的人生。好不容易爬上火车的乘客，还得吃力地忍耐这老牛车一般的速度。

当时看来万般不幸的，我也是三等车厢的乘客。二等座已经没票了，我以为六个小时的车程也能接受——倘若不是夜车，坐六个小时还是能捱下来的。可事实上，我手上最终揣着的，是一张三等车厢的夜车票，而且火车走了不止六个小时，远远不止。

晚上十点多，带着皱皱巴巴的车票和惨淡的心情，我踏进了三等座的车厢。在车厢门口，我就禁不住咳嗽起来，一眼看去，车厢里面挤得满满的，怎么都超过二百个人了。几百双眼睛全都看向我，我的脸瞬间烫了起来。他们或许是很少看见外国游客坐三等座，而且，就印度的文化而言，他们绝对不能容许女人独自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