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又响起来了,儿子在电话里对我说:“妈妈,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侬在厨房里煮红烧肉,那肉极其的香,侬讲,这叫香肉,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叫‘香肉’啊?是不是真有‘香肉’呢?馋得我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做梦的事情怎么可以当真?侬大概很久没有吃妈妈煮的菜了,回来吧,妈妈想侬了。”
我曾经说过,儿子就是到了八十岁,在妈妈的眼睛里仍旧是个小孩子。可是现在,我怎么告诉这个在视狗为宠物的国度里长大的孩子,把一条大狗当作他最好的朋友的儿子,他梦里吃的“香肉”就是狗肉呢?
儿子吃狗肉,是在丈夫赴美求学以后的那个冬天发生的故事了。我一个人背着儿子上下班,他教我唱歌,我教他讲话。风里来雨里去,我把儿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把我抱得亲亲热热。我到食堂里给他买了一个肉包子,那只包子热乎乎的雪雪白,硕大一个。儿子高兴得用两只手紧紧捧牢,他“啊唔”一口,放在手里看了看缺了口的包子说:“咦,没有肉啊!”
“侬的嘴巴太小了,还没有咬到肉呢,再咬一口!”
儿子“啊唔”又一口:“还没有肉。”声音有些沮丧。
我拿起包子看了看说:“哦哟,这一口咬得太大,把肉一口咬进嘴巴里,吞下去了,还不知道啊!”
旁边一个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拉拉说:“不是咬得太大,而是肉太少了,
一口咬不到,两口就咬过去了。现在肉紧张,过几天我想办法给侬弄一点香肉,让他好好吃一顿。”
我已经想不起来了那时候到底是肉少还是钱少,总之,在那些刚刚出道的大学生为国家的前途大叫“痛苦”的时候,我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少妇,实实在在地为现实生活大叫“痛苦”。我会真心实意地倾听他们的“痛苦”,同时为儿子没有肉吃而更加“痛苦”。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那时候为什么肉会如此紧张,“肉”都到哪里去了呢?
两天以后是星期六,当时还没有实行双休日。拉拉把一个沉甸甸的蒲包塞在我的办公桌底下说:“好东西,送给你的儿子。”我会意地点了点头,趁着午休,一个人急急匆匆拖着这只沉甸甸的蒲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