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对陈青白的了解,如果她当真向佟总告了状,她一定不会不承认。丁一佳慌了手脚,飞快起身,陪着笑脸说道:“跟你开玩笑呢,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陈青白,丁一佳内心其实很复杂。
陈青白坚持原则,眼里揉不进沙子,俨如一个女包公。你不能说她不好,一个公司的人事负责人,如果不秉公执法,内部管理就乱套了。他这个总经理要是成天忙着收拾烂摊子,哪还有功夫去抓生产抓质量?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有助于他的女人他却喜欢不起来,不但不喜欢反而恨。他恨她太不灵活太较真,总是找他的茬,总是跟他过不去,完全不把他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
陈青白骂他贪小便宜,丁一佳并不认同。很多时候他被陈青白揪辫子,都是因为他老婆蔡悠然。他委屈、不满,但又说不出口。他的微薄签名“有一种痛苦只有自己默默承受”,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男人,难人也。
他进成都工厂当上总经理,蔡悠然感到蓬荜生辉,俨如老公当上总统似的。今天这个朋友面前吹嘘明天那个亲戚家里炫耀,搞得两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当总经理了。上班第二天,公司配了专车的消息就在街坊邻里中传开了。要是不把车开回来吧,怕人说他摆架子,当上总经理就不认原来的穷街坊了;但如果开车回来,又违反公司规定,传到员工耳里非常不好。蔡悠然不以为然,她说:“什么违纪不违纪的?你是总经理,违不违纪你说了算,谁敢不从?再说了,这是公司给你配的车,配给你的当然就是你的,你让亲戚朋友沾沾你的光,高兴高兴,有什么不行的?谁有意见你告诉他我说的,有本事让他也当总经理去。”他不乐意,悠然就嘲笑他,说:“有丁点小小的成功就忘乎所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姓啥?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将对你另眼相看的。太小家子气的人能有多大的作为?”他家在乡下,上个世纪6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老丈人下乡住在他家。他和蔡悠然可谓青梅竹马。当年他考上大学读不起,蔡家门外一条街的人给钱给物,蔡悠然辍学南下打工帮他挣学费。第一份工作也是老婆给他物色的。他能有今天,离不开蔡家人和街坊邻居,他最怕人说他有钱就忘本。
实在受不了蔡悠然尖酸刻薄的嘲弄,不得已将车开回家,然而有一次就有二次,有二次就少不了三次,后来就没个完了。大凡张三李四家中有事,就让他将车开回家,兜风呀旅游呀购物呀走亲戚呀,俨然这车是丁一佳买的似的。后来,王总在电视电话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他。他心知肚明是陈青白干的。他不能骂她,只好回家骂老婆,蔡悠然嘲笑他说:“一个堂堂公司总经理,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管着?算什么总经理,真是没出息。”
陈青白揪他辫子,如果说一次也就算了,可她上了瘾似的,跟他较上劲了。上班迟到要责怪他,下班不打卡要责怪他,政府来人他没有出席要责怪他……这些都可以忍,最不可忍的是他介绍小舅子宋举进公司当个操作工,班没上几天,非得要将宋举撵出来,弄得他见着丈母娘就跟龟孙似的,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宋举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整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丈母娘让他在厂里给谋点事儿做,干什么都成。他说厂里有规定不允许介绍亲友进去。蔡悠然当着丈母娘面不齿地冷笑:“我就不信,一个总经理,安排个工人都办不到你算什么总经理?你是不想帮忙吧,不想帮就明说,别拿规定说事儿,我又不是没工作过,在深圳的时候,你不是我介绍进去的?”老丈人也过来求他:“宋举这娃再这么混下去人就废了。”丁一佳没辙了,心一软,就答应了,结果被陈青白抓个正着,还让佟雪雪这个娘们儿给骂个狗血淋头,你说气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