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昨日黄花瘦

柳芙从铜盆里拧了湿毛巾，走到已然哭得双眼红肿的沈氏身边，将毛巾递了过去，“娘，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回蜀中去。老村长不是说了，只要我们回去，还把那十二亩田赁给我们种，赶紧插了秧苗，说不定能赶上明年的夏收呢。”

也不只是哭得太厉害还是其他，母亲那细致白皙的脸庞透出一丝异样的红润，这让柳芙心底一紧。

八年前的记忆清晰在目，柳芙知道母亲能撑着一路来到京城，靠的就是心底对柳冠杰的思念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可柳冠杰模糊不定的态度，就像一个无情的铁锤，将沈氏原本就脆弱的心给敲碎了。

所以柳芙打心眼里不愿留在此处，甚至脑中那模糊的仇恨也突然变淡了许多，只想和母亲回到那个安宁平静的小山村，哪怕粗茶淡饭布衣麻鞋，也比这冰冷而残酷的京城要好太多太多。

“芙儿……好孩子……”沈氏垂泪不已，原本就显得苍白的面色愈发带了两分病态，看起来甚至有些发青，“都是为娘不好，怀着你的时候他就走了，八年来渺无音讯。可笑我还坚信夫妻感情能坚固如金……谁知到……他竟能这样狠下心抛弃我们母子，娶了国舅之女……”

说到此，沈氏有些哽咽的声音再一次被哭泣所代替，已然无法再说下去。

柳芙伸手轻轻拍着沈氏的肩头，想起和柳冠杰匆匆一见的场景。

柳冠杰一如柳芙的记忆中那样，此时的他不过三十来岁，儒雅，俊秀，高挑却显得有些单薄的身材带着南方文人特有的那种书卷气，对北方女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否则也不可能引得国舅胡蒙之之女胡氏倾心。也正因这层姻亲关系，又得国舅欣赏，在国舅的极力提携，使得柳冠杰以举人身份短短八年之内就坐到了三品吏部侍郎的位子。

感觉到母亲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在自己手背，柳芙微眯了眯眼，那不曾觉得痛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刺伤。虽然自己被柳冠杰请出了书房，但柳芙猜也能猜到，他定是在母亲面前痛陈他如何不得已向强权低头，多么想早日接了她们母女入京……最终，不过只是掏出了一叠银票，让她们去城郊的庄子暂住一段时间。而原本属于沈氏的柳家主母之位，属于柳芙的嫡女之位，都在柳冠杰的懦弱中被无限的“容后再议”。

“母亲，没有了爹爹，还有我啊。”柳芙不想沈氏被柳冠杰的虚伪懦弱给动摇，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甜甜道，“隔壁家的二蛋说她娘还要找你学女红刺绣的手艺呢，还有山上的阿土伯，他每个月都打一只狍子放在我们屋门口，烤着吃好香好香的呢……”

“芙儿……你真愿意回去？”沈氏原本绝望的眼神里透出几分生气， “你不是一直叫嚷着要在京城做大小姐吗？还想尝尝京城的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