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道他的年纪,怎么也猜不出他已经七十出头了,走起路来挺胸阔步,绝对不输年轻小伙子。科尔梅斯兴奋地带我们坐进他的红色小轿车,送我们去他订好的旅馆。车内我们试探地问科尔梅斯,何不明天同我们一起北上拜访白乐夫?哪知科尔梅斯一听立刻答应,并且提议开他这部“铁马”北上。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坐上科尔梅斯的红铁马向迪尔哈根上路。东柏林变化不大,不像西柏林满街都是西方商品招牌,但是美国香烟却一枝独秀抢先登陆东柏林,只见公路两旁巨幅的美国香烟广告高高耸立,车往北开了一阵,广告才不复可见。公路两旁无垠的金色麦浪随风起伏,几乎没有一块荒废的空地,偶尔还嗅得到牛粪味道。路上车辆不多,边开边谈,三个小时很快就过了,我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小村子。
几番问路后,开进一条泥道窄巷,车才停在白乐夫家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吠声,从内院窜出一头巨大的黑狗,在铁门边上下急跳,朝我们狂吠。正惊魂甫定时,内院深处一位白发老翁探头出来。
科尔梅斯兴奋地朝他招手:“乐夫,是我们。”
老翁缓缓地走向铁门,身后一位身材高大的妇人唤回大黑狗,将它关进大铁笼里。我们猜她就是白太太了。
握手介绍之后,我们随着白乐夫和白太太走进绿荫覆盖的小道。
身材高大的白乐夫,有一头蓬松的白发,一双朦胧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眼神,他沉思时前额刻下三四道深深的横皱纹,严肃而忧郁,但是当他笑时,嘴角牵动像个孩子,那么纯洁而明朗,连头上的白发也显得那么欢愉。
白乐夫领我们去他的书房。扭开台灯,沙发后墙壁上一大幅浅蓝色的蒙古地毯,左右两边是书架,上面摆放了许多中国的陶瓷和字画。
白乐夫点上烟斗,哔吧地抽起来,顺手从茶几上拿起助听器戴上,缓缓地说:“你们来是想知道毕道文的事吧。”
“是的。”我们俩几乎同时搭腔。宁远接着说,“不过我们也想知道您在中国八年的情形。”
白乐夫从沙发上吃力地站起来,从不远的书桌上取出一叠东西交给我们,“这是毕道文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可惜信丢了,只留下这个信封,另外这是毕道文的照片。”他说。
终于见到毕道文的庐山真面目!照片上毕医生身着白袍,右手按压在一个中国小女孩的肚子上,满脸沉思。这张照片虽小(5×4厘米),可是毕医生侧面容貌却清晰可见。他浓眉扁鼻,有中国南方人的轮廓,留着小平头,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
“这是哪一年的照片?”我问道。
“大概是1945年到1946年间照的。当时我在山东烟台工作,烟台是解放区,那时候流行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叫黑热病(kala-azar),病人腹部肿胀,如果不及时治疗,是会致命的。”白乐夫说,那时有一些中国医生跟他一起治疗黑热病,毕道文就是其中一位。“他工作非常认真,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白乐夫兴致勃勃地说,“他告诉我他在西班牙参加过国际纵队,但我在西班牙时并不认识他,我是到了烟台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