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会一语成谶。伍宗理只觉得她是被父亲闻人延和继母匡玉娇教坏了,觉得知识无用。他是个儒派的医者,素来重农轻商,对闻人延这个女婿不太中意,对他的续弦更加嫌恶:“阿玥!这可由不得你乱说。” 开饭前,来为聂未送行的伍氏弟子们偷偷议论:“我们这一行最讲论资排辈,还以为他终于发现自己跟坐电梯一样一直升上去,不好意思了。谁知听他言语之间,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哼,好潇洒。”
“你几时见过聂未惧怕流言蜚语?你当他真没有听过那些非议?他根本不在乎。”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学医治人,还是参军卫国,我想都尝试’。好大的口气!”闻人玥走过来请他们入席,他们便止住话头:“哎哟,阿玥亲自来叫我们吃饭啦。” 伍宗理一共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除了闻人玥和贝海泽两个外孙之外,还有一对孙子孙女,一个叫伍见贤,一个叫伍思齐。伍见贤和伍思齐自觉光宗耀祖责任重大,素来对伍宗理是又惧又怕,反而不如闻人玥和贝海泽那么亲近,挨到了饭点才来,一来便坐在饭桌旁直嚷肚饿:“整整补了一下午的课,人都要晕了。”
闻人玥和贝海泽洗手出来,叫了“表哥表姐”。他们两个仗着姓伍,不是很看得上这两个异姓人。小时候不带他们玩,大了也不亲近,一说话就凶巴巴:“哎哟,牙箍仔和小耳朵都来了。”
耳垂象征福寿,闻人玥的耳垂像她妈妈一样,只有一点点,珍珠似的温润。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耳朵,于是不答理。
他们越发得意,上来揪住:“耳朵生得小,听不见是不是?”
整张脸都被揪得仰了起来,闻人玥笑着抓住伍见贤的手求饶:“见贤表姐,轻一点,疼。”撒娇撒得伍见贤也不好意思了,又看见师叔们走过来,于是搓着她的脸蛋:“哎哟,小耳朵越长越好看了,又白又嫩。师叔们好。”
座位当然也是讲究的,伍宗理坐上首,徒弟们和孙辈们按照先后顺序分坐两侧。众人入座,伍思齐见晚餐是肉扒、面包和罗宋汤,笑着摊开餐布:“幸好是西餐。如果是中餐,还没吃完,公筷就全被小耳朵给收走了。”
伍家吃中餐的规矩不多,每道菜旁放一双公筷而已。闻人玥根本没有自觉性,每次用公筷夹完菜就直接送进嘴里了。这时听思齐表哥挤对自己,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在聂未对面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除了刀叉碰撞之声,一点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