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那些英勇的退伍军官却成了华盛顿将军的困扰。任何一个由退伍军人组成的团体,都有威胁影响到政情的可能,过去如此,如今亦然。而且,有些人一直很抗拒该会,担心辛辛那提协会中的诸位绅士“一心热望着贵族名衔,胸前戴着鹰扬飞舞的阶章”,会变成一个美国式贵族阶级,或克伦威尔式军事政府的核心分子。而华盛顿将军当时竟然就是该协会的会长!因此,1787年年初之际,华盛顿曾在其弗农山庄老家告诉友人说,两会这么不凑巧地同时在费城召开,他还是避开不来为妙,免得他这个辛辛那提协会会长的身份,造成联邦大会的不便。后来经过麦迪逊、汉密尔顿、伦道夫,以及将军的挚友诺克斯将军等人苦口婆心力劝之下,将军才终于首肯前来费城参加大会。
可是等到会议正式开锣,大家对辛辛那提协会潜在的威胁反而不大留意了;不过该协会之名却也的确被人在会中提过不止一次。在讨论国家最高行政长官的选举办法时,马萨诸塞来的格里就担心:“如果交付全民投票,辛辛那提协会一定有办法左右最高行政长官的人选。”他认为一般人的知识不够,“会使选举的决定权,操纵在一批分布邦联各地却互通声气的人的手里”。格里对“群众”一向缺乏敬意——他认为,群众就代表着不稳定——他表示自己“绝不能坐视,随便把这么大的权力交在他们的手里实在既危险又不恰当”。
而遇事一向需要再三考虑才做决定的华盛顿,在这年冬天1月,不幸痛失幼年的玩伴,也就是他最亲密的兄弟约翰·奥古斯丁——“因脑中积凝血块而逝,我最亲爱的兄弟啊。”将军在日记中伤痛地记道。而从他的信中,也可看得出他的心情颇乱,并不想把自己的名声孤注一掷在一个可能失利的行动上面。到了3月,将军又犯了风湿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在给麦迪逊的信中说,他连把手举到头部都有问题。所幸后来及时痊愈,才一路坐车来到了费城。他刚一进门就被城里的贵妇名媛包围邀约。他曾在日记里记载“与多名女士”一同喝茶,或是参加“宾厄姆夫人家豪华的茶会”。宾厄姆夫人是位美丽活泼的少妇,曾在国外居住,喜欢豪奢地大宴宾客,自诩为沙龙的女主人。要知道,费城是美国第一个城市,当时大约有四万三千名居民,发展快速惊人,更被视为一个文明有礼的高级都市社会。那个5月里,有关一场诗歌朗诵会的消息在报上登得很大。地点在学院礼堂,朗诵人是一位孀居的奥康奈尔夫人。她表现的“纯真、理性”颇受激赏;在场的观众也被赞美不辍,“包括神学、法学、医学三界的上流士绅,以及富贵之家的淑女们”。华盛顿也参加了这场盛会,不过仅仅在日记上简略地记道,奥康奈尔女士的表现“差强人意”。
整个夏天,将军都由罗伯特·莫里斯做东翁,住在他的家里。一个被华盛顿称为“宾客满座”的夜晚,他却目睹了一件糗事。有人带来消息,莫里斯的票子在伦敦遭到拒兑。想想看,莫里斯,联邦大会的一员,费城的首富,又曾在1781年到1785年间担任所有十三州的财政监督,他竟然会发生这种新闻,实在不仅是一桩像华盛顿日记中所说的“扫兴小事”而已。事实上,它的确为后来发生的事情露了兆头。罗伯特·莫里斯此人是个争议特多的人物。战时战后,多亏他手腕高明,政府才不至于破产;但报界却百般和他过不去,公开调查他做生意的手段,终于逼得他只有辞职。莫里斯的崛起很不简单,他的下场也很凄惨。最后和许多生意人一样,由于在西部地区的投机失败,大片土地无法脱手,付不出税款,在梅子街的债务人监狱中待了三年,就这样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