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要到会议进行好一阵子以后,代表们才逐渐领会到麦迪逊和汉密尔顿等人定下的计划到达了什么地步,以及这部宪法将会是何等模样。因此,我们在这里若早早就列出反对宪法阵营的“敌人”,或是指出这个或那个“反”宪法分子,并不恰当,易生误导。到最后一共有五位代表拒绝签字——马萨诸塞的格里、纽约的雅茨和兰辛、弗吉尼亚的梅森和伦道夫。他们都各有定见,分别因不同的理由拒绝签字。但是其中反对最激烈的要数马里兰的马丁,他在最后签字关头虽因私事离城,后来却曾表示就算自己当时在场,纵使“势单力孤”,也一定会对这部宪法“严予否决”。
马丁在大会开幕近一个月后才姗姗而来。因此眼前这段时间,大家暂时不必忍受他那狂热暴烈的长篇大论。在这个头一回达到法定出席人数的星期六,大会面临了双重的课题:一个是理论上的问题,到底美国最适合实行何种政府?民主制、共和制,还是有限的君主政体?另一个则是实际的执行问题,如何从无变有,创造出这样一个从未试过的政府形态来。面对这样一个双重难题,不妨先听听十二州的委任书对大会的任务到底是怎么一个说法。只听见杰克逊少校往下读着:“用以考虑邦联现况……有关贸易等重要事务……俾使联邦政府全然符合实际需要……”好不容易等杰克逊一一读毕,当天剩下的时间只够选出一个程序委员会,以及指派一位门警和信差了。接着便宣布散会,下周再续。周一早上,富兰克林博士到场了。前几天狂风暴雨的天气使得他无法出门,博士一直饱受痛风和结石折磨,得坐着他专门由巴黎带回的轿子到州议会厅开会,这是唯一能使他免受颠簸之苦的交通方式。这是城中绝无仅有的第一顶轿子,可算是费城一景。两侧各有玻璃窗,长约十至十二尺长的轿柱柔软而有弹性,根据一位当时人士的说法,这使得轿身可以随着轿夫的脚步而微微地上下震动。只见四名由胡桃街监狱挑出来、身子骨极为结实的犯人,一路扛着这宗妙物,小心翼翼力求平稳地步步行来。只见这支小队伍跨上州议会厅的五级台阶,进入东厅,到议席前的木栏旁卸下他们的担子。博士在扶持下出了轿,穿过小闸栏到宾夕法尼亚代表席上一把扶手椅中坐下。囚犯们将轿子安放在西墙首,便告退离去,午后再行返回。
在这同一天,5月28日,宾州八位代表中的最后一位——英格索尔也抵达了会场。这位人士在以后的整整四个月里,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到底。这对于他这位曾经被人形容为“费城最干练的陪审律师”来说,可还真不容易。特拉华五位代表中的第四位也到了,个子高胖爱交际的贝德福德,讲话一向极为冲动鲁莽,唯恐天下不乱。他是该州的检察总长,曾被选派出席安纳波利斯会议,却不曾前去。这一次以小州的斗士姿态前来费城,只要不妨碍小州应得的权益,任何可以实际运作的体系都可以接受——但是他对宾夕法尼亚却非常地不以为然,抱有戒心。
当天另外还到了两位马萨诸塞的代表:戈勒姆以及斯特朗。戈勒姆(麦迪逊常把他名字Gorham拼成Ghorum)是位老牌爱国分子,波士顿的商人,虽没受过什么显赫的教育,人缘却挺好的;一位代表曾经形容“他的仪表风度,实在谈不上什么时髦优雅”。他刚刚由国会议长的职位卸任,一心希望有个新政府来加强国会的力量。斯特朗的父亲是个制革匠,他自己则由法界出身,一路爬升上来,曾经参与马萨诸塞州宪的制定。他举止朴直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