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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了,她才看清宁小鱼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他干的就是这行,弄张演唱会的票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但他却一口拒绝。
她只得咬牙花了1280元买了VIP的票,满心欢喜地打电话给桑昊。他说:“好,我们在泉城广场见。”12月的天气,硕大的广场像个战场,她像刘胡兰一样站足了一个小时,几乎冻晕的时候才等到他,却听到他说:“怎么只有一张票?”
只有一张?他以为她是出票机?
宁小鱼拿着两杯热奶茶屁颠颠地跟在谢佳身后,她一路走一路哀号:“你没良心,不仗义,十八辈子没干好事才会认识你,把你丢进太阳系都嫌不够环保!”他一脸幸灾乐祸。回到家,她默念着桑昊的名字算塔罗,权杖给她启示:再等等。她是个认命而又听话的女孩,不愿违背命运的指示,真的打算再等一等。
她把自己揽到的大客户暗暗地移给了桑昊,他在无人的工作室悄悄地靠近她,在她耳边说谢谢,声音柔软,让人浮想联翩。宁小鱼知道了,盘腿坐在沙发上数落:“有你这种闺蜜我都嫌丢人,你就是吃了不懂音乐的亏,一会儿不靠‘谱’,一会儿不着‘调’。”
她大咧咧地搂住他的肩:“宁小鱼,要是喜欢我,你就直说哦。”
他使劲抬抬肩,说:“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人不对,再努力也没用。”
宁小鱼这话说完还没过三天,桑昊便约了谢佳。MSN上他说:“索菲特,3102。”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心里有些别扭。可她觉得她喜欢他,他的世界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他的品位和格调是她向往的,他让她对生活充满了斗志。虽然宁小鱼说:“他身边的女人要穿名贵的衣服,端着架子,忍着委屈,喘口气都得考虑下频率。”她还是决定不退缩。
快到酒店,宁小鱼来了电话。他炫耀着自己抢到了沸腾鱼乡的座位,他说:“来晚了我可不买单了啊。”她搪塞着拒绝,房门开了,桑昊只裹了一条浴巾。
城市的灯光都已经亮起,向下看便是泺源大街的火树银花。谢佳却没有欢愉初来的期待,桑昊竟用了这样直白的方式——他笃定她不会拒绝他。
忽然很想念那个宁小鱼。桑昊说她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这话他说得无比顺畅,他抚着她的头发叫她宝贝,她的情绪却不配合地跌回冰点。她忽然在想,宁小鱼的吻会是怎样的呢?一定是细细绵绵的,很慢,很暖,像风雨之后屋檐上的积水,润泽,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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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昊挨了她没情趣的一巴掌。她甚至等不及电梯,顺着楼梯就往下跑。
三十一层楼,她想了十六年来的往事。宁小鱼来到了她毕业的城市,他给她房门钥匙,对她没有一丝的秘密,她需要的时候他总是在,他还经常奉她妈妈的命令陪她做这做那,连她吃西红柿必须剥皮都知道。铁打的红颜,流水的女友。他却连流水的女友都没有,但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闺蜜。
走过酒店大厅的时候,她看到了宁小鱼。他一脸着急地对宾馆服务员形容:“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他用了两个很漂亮。平日里,他总说她没长开,又瘦又没味道。他转身的时候看到她,咧开嘴便笑了。她含了眼泪,像个摔了跤碰到妈妈的孩子朝他走去,他却扭头走了。
三天,史上最长的谢佳没有宁小鱼消息的日子。
她终于给他打了电话,他没等她说话便说:“当初觉得你惊艳了我,是因为当时我世面见得少。”世事往往如此,想回头也已经来不及。即使你肯沦为劣马,不一定有回头草在等着你。
日子被拉得很长,一天似一年一样难熬。桑昊愿意表现得真诚一点的时候,谢佳的心里却已经换了天地。妈妈打来电话,很八卦也很兴奋:“宁小鱼找了个女朋友,博士呀。”博士有什么了不起,博士招生扩招了懂不懂,大街上一抓一把。平生第一次,她摔了至爱娘亲的电话。
宁小鱼很兴奋,微博上写着新感言:“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妻。择其善者而娶之。”很多年,谢佳没有这样伤心过。她妈还在传递他的八卦:什么宁小鱼估计年底就结婚了,什么两人甜得和一个人似的,走路都拉着手。谢佳在这边嘴巴撇到眼眉:“小儿麻痹症啊?掰都掰不开。”她妈说,人家又不是抢了你男朋友,你们不是闺蜜吗?
她一口气没上来,落了一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