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箫啸（之二）

六君子中，有两个四川人，其一为绵竹的杨锐，另一为自贡的刘光第。

杨锐曾为张之洞的幕府，和其兄杨聪，被称为苏辙和苏轼在世。甲午战争后，慈禧要办六十大寿，挪军费修颐和园时，太监寇连才阻谏被杀，再无人敢言，独有杨锐上奏，疏中有“齐顷公败于鞍，七年不饮酒食肉，越勾践败于会稽，二十年卧薪尝胆”之句。慈禧看后甚为恼怒，要恭亲王奕将其充军，奕答道：“言官无邪。”才得幸免。

而刘光第父死家贫，母亲在艰苦卓绝中送他读书，他亦发愤，往往三更回家，鸡鸣即起。后来他21岁得童子试第一，23岁中举人，24岁中进士，为官京师。他在军机处被捕，未加审讯慈禧就下了即行处斩之命，刘光第严词诘问：“未讯而诛，何哉？”在赴刑路上更说：“吾属死，正气尽！”刽子手按他跪下，他崛立不从；受刑后头被砍了，身躯还挺立不化，围观人群莫不惊心，有人拿出香蜡纸烛为他招魂。

大约真是虎父无犬子，刘光第的嗣子，竟然伏着爹爹的尸身痛哭了一日一夜而亡。

六君子中，最壮怀激烈的应该是杨深秀了。他生于耕读之家，读四书，念五经，十年寒窗倚霜雪，终于一朝登金榜，12岁中秀才，21岁中举人，慢慢走上仕途。他为官极为方正廉洁，取予之间，丝毫不曾出入。在做御史时，他家里仍然很穷，衣食有时都供应不上，只有靠诗文自给，在京城住二十年，恶衣恶食破车老马，颇有古君子之风。

戊戌事变，山雨满楼，谭嗣同坐家待毙是等死，而杨深秀则在慈禧满城抓捕之时，犯颜直谏，要她撤帘归政，这无异于是寻死，虽是螳臂当车，但犹让人想起他当年在山西书院中讲《尚书》时高谈雄辩的慷慨。而光绪被囚，康梁渡海，他竟然还打算前往南苑，说服董福祥兴兵勤王，“动以忠义，俾救主上”，可惜未成即被抓捕。他9月24日被捕，三天以后即被押到宣武门外菜市口砍头，时年49岁，是六君子中年龄最大者。

杨深秀的尸体，缝了八针才将头颅与身体连缀，由其长子黻田收殓归乡。据说，杨深秀在京还有一妾，在他出事后自缢身亡了——其实是在混乱中逃离了京城，后又辗转曲折回到闻喜，与黻田的妻儿生活在一起。其侠其义，丝毫不让小凤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