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是人类堕落所带来的一种令人憎恶的风俗。”在一张纸上写下这句话之后,托马斯·吉本斯停顿了一下,用羽毛笔蘸了一下墨水,然后继续写道:“好人有时会被这个社会中邪恶自私的群体拖入其中。”写这番话的时间是 1786年 9月 15日。当时,吉本斯正在给他的长子写信,他自认为这可能会是自己离世前的最后一封信。第二天早晨,他将带着特有的愤慨和正义参加一场“令人憎恶的风俗”。他在信中劝告儿子说:“拿生命当儿戏时,一定要小心谨慎。 ”
第二天,他和对手拿着手枪面对面地站着,不断咆哮,宣称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直到双方的副手达成妥协才停止。吉本斯非常坚决认真,他明白,决斗艺术的本质就在于,要真心实意把一切都押在决斗结果上。杀死敌人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勇敢地面对致命的炮火,从而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尊严。但在他身上,也许尊严和冷酷无情混为了一谈;因为他发起决斗挑战时,并非因为决斗目标对自己实施了什么诡计或阴谋。
吉本斯在 1757年来到这个世界,是一大群奴隶以及位于佐治亚州的一个大型水稻种植园的继承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成年后,他在萨凡纳市开设了一家生意兴隆的律师事务所,并且购买了更多的种植园。在不断的积累和消耗之后,他的财富增长到了约 300英镑。他的女儿冷冷地评述说,他是一个狡猾的人,喜欢发号施令,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商方式”。换言之,他极爱与人争吵,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在美国独立战争中,他在这个爱国家庭中独树一帜,支持英国国王。因为叛国罪被监禁后,他称呼县治安官为“该死的无赖”,并且起诉县治安官索贿。值得注意的是,在战后,他成功地推翻了对自己的定罪,组织了“疯子安东尼”韦恩将军( Anthony Wayne)的国会议员竞选活动,并且与败北的候选人进行了一场决斗。这位候选人公然抨击吉本斯为“一个喜好派系的人……永远不会在政府的管理下安分守己”。两人在 1791年进行决斗,在争吵平息之前,他们之间还有过三次决斗。后来,吉本斯作为联邦主义的拥护者担任萨凡纳市市长一职,任期断断续续,一直到 1801年截止。
就在 1801年,他在新泽西州伊丽莎白镇修建了一个他所谓的“单身汉公寓”。之所以被迫离开美国南部,也许是因为他和被遗弃的妻子之间关系太过紧张(他很快就让新家里的一位年轻女佣怀了孕)。不管怎样,这在经济上也是一个精明的举动。纽约正在崛起,在海外贸易中逐渐承担更重要的角色。生活在美国北部期间,吉本斯自己给自己充当中间人。他网罗了大量机遇,将赚得的利润重新投资到房地产、数量成倍增长的银行,以及在新泽西州修建新收费公路的公司。他发现,自己在这种文化氛围中如鱼得水。吉本斯来到北方三年后,这里又发生了一次决斗,而他对这场决斗也非常了解。副总统亚伦·伯尔( Aaron Burr)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在威霍肯高地附近进行决斗,汉密尔顿因此丧命,两人长期激烈的政治对立在顶峰时突然画上了句号。这场决斗给伯尔的人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让他此后走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他被控叛国罪,最后回到纽约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决斗最初出现在参与独立战争的军官中,而这次事件显示,决斗并没有仅仅局限于美国南部。在共和国成立的最初几年内,政治家们纷纷发出挑战,要求进行决斗,其普遍性令人担忧。这一方面源于共和国早期的政党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各派系的名人,政治纠纷往往很快就会发展成为事关个人尊严的问题。另一方面,对尊严的注重也体现了更深层次的一点,那就是对 18世纪顺从文化的坚持。在 18世纪时,社会的统治者还是美国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