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令人安心。能够用一串“坚固”的名词来描述自己,会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错觉,缓解潜伏在大部分表面背后的关于存在的不安全感。这么做可以强化归属感,把自己与同一群体的人绑在一起。也许令人吃惊的是,甚至当标签指向消极的时候,这种安慰效果同样存在,比如,把自己视为经济衰退的受害者,至少可以让你与其他人同病相怜。
不过,自我描述虽是便利的速记符号,却易被僵化。身份感太强会导致人们变得不灵活,不愿意妥协。你可能会说,“我就这样”,或“那可不是我”。太过于紧紧抓住某一种身份标志,意味着如果这种身份被剥夺,我们的人生将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比如,对很多毕生致力于工作、最终退休的人来说,有身份失落感是很普遍的经历。当然,对那些孩子长大后离开家的妈妈来说,这种失落感更普遍。
身份感界限太清楚也有损灵活性。你可能会力避你认为“不是你”的活动和环境,从而错失很多可以扩展身份的东西。如果我们能粗线条地勾勒自己,关注自己突出的方面,那么我们就会牢记,突出的东西会改变,我们也可能改变,我们身上还有未被贴上标签的潜能等待着崭露头角。我们从小表现出来的倾向和性情不是有无限可塑性的,但也不是严格固定的。
亚里士多德相信,正是自主改变的能力使人类不同于自然界中其他物体,其他物体只能遵循物理法则。他认为,我们可以通过改变习惯来培养一种美德,这是我们个人必须承担的责任。人们“做错事就要承担相应后果,做出酗酒等类似行为就要承担放纵的后果;在各个方面,人们的所作所为赋予他们相应的性格”。
人们会把习惯看作“让我成为自己的东西”,这是自然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试图违背习惯看起来就是“不像我”了。但这可能只是我们的旧习惯在奋力抵抗。习惯主要依赖于在惯常的环境中,行为举止按照惯常的顺序自动发生,因此可以通过打乱顺序来改变习惯。比如,心理学家戴维·尼尔研究发现,饮食习惯可以通过使用非惯用手而改变。另一方面,建立全新的习惯更多取决于具体、详细地规划新行为发生的地点、时间和方式。因此,我们并非无法摆脱已有的习惯。即使改变习惯让人感觉不舒服、陌生,也值得坚持下去。
但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灵活性会导致我们盲目坚持,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以伊凡和丽贝卡为例。他感情不外露,而她善于表达感情。(也可以是任何其他冲突——整洁与不整洁,或性欲旺盛与性冷淡。)他认为这是他的固有特征,而她相信自己可以为他改变。如果这样两个人走到一起,这种不协调是具有破坏力的,因为丽贝卡会一直退让,让自己适应伊凡不轻易动感情的性格,但却得不到她如此看重的感情。她努力做出的自我改变与真实的她以及她想成为的人格格不入,但是她要经历很多心痛之后,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我们在这方面的态度并不总是一致的,我们常常在忠于自我和相信自我改变的力量之间摇摆不定。不幸的是,我们并不真正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除非亲自尝试,而我们又经常高估或低估我们改变自己的潜能。我们面临的挑战是弄清楚自我拓展的极限,分析不同情况来拓展自我,否则就会变成放任自流。比如,如果你害羞、性格内向,那么要让自己成为政客或从事公关领域工作可能需要付出极大努力。你必须想明白这种努力是否值得,这个代价是否合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能从哪里得到启示呢?我们的“内在自我”可能会给我们启示,也可能不会。诚恳地反思什么是可能的,代价是什么,认真思考我们珍视的价值观以及我们想成为怎样的人,这更可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这就是忠于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