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了,跳完这次比赛就退出赛场,就当3天后的3米板是自己的告别赛吧。
第二天训练一开始,肩就不行了,手只要举过头顶就痛,更不用说起跳甩臂,入水顶肩了。
下午也只是简单地跳了几个动作。我找到医生,希望还能有奇迹出现。跳1米板前,刚打完一针封闭,已经不能再打了,再说打完封闭针要休息三天,我也没有三天时间休息了,还有一天就要比赛。
我情绪很低,完全没有刚拿到世界冠军的那种喜悦。跳水是一个人的比赛,往台板上一站,没人能帮你。一旦跳到空中,连上帝都来不及帮你,只能靠自己。这对独立能力和心理素质的要求非常高,队友们平时很少谈论训练,尤其是比赛时,都只能顾自己。
我回到房间,心里不停地念着:放弃这场比赛,放弃这场比赛!我已经拿了一块金牌,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怎么跟团里讲?说肩伤?前几天比现在更疼都没有放弃,这不是理由。难道说我怕输更怕赢?输了,会让所有对我寄予厚望的人失望,我不想看关心我的人难受。赢了呢?赢了就意味着把我推向1992年奥运会,我的身体还能受得了更强的训练吗?我的精神还能坚持那么久吗?地狱或天堂,奥运会结束那天,命运会把我推进哪一扇门?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脆弱,几年来拼命换来的几十块金牌,已经把我包裹成一个精美的金器,经不起摔打。我输不起了,金牌、面子、虚荣心让我越来越累。我恨自己以前失误太少,在精神上锤炼太少,尤其是承受失败的心理准备不够,我该怎么办?
一想到明天训练时要忍受的伤痛,后天比赛时要顶住的压力,我就想消失,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
一阵敲门声把我叫醒了,已是第二天早晨。我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也回忆不起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拿着包来到游泳池,我对自己说:“既然没想清楚,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训练,不管最后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要对得起自己。”我忍着伤痛,把一套比赛动作全都跳了下来,没叫一声痛,也没对教练抱怨一句,因为我不想让伤痛成为我技术不到家的理由。裁判、对手绝不会因为我有伤而给我开绿灯。
训练结束后,我看见肩伤的部位已经充血,时不时一起一伏地跳动。我的眼又要红了,我咬了咬牙:“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咽下。”
从训练水平来分析,第二天的预赛,我做好了拿不到第一的准备。我的目标是预赛热身,决赛发挥。世界冠军象征着人类自身体能和技巧的极限,我怀疑自己已不能也不应该代表世界女子跳板的最高水平了。
预赛那天,我居然没有一个动作跳失误,排在了第一。我感觉已开始适应空中身体的位置了,按理说明天的决赛我将会处在一个竞技高潮上。
但最后两个预赛动作时我的肩部非常痛,起跳、甩臂时,肩上的韧带就像被撕开了一样。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心想完了,明天决赛能不能跳都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