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夜未央,旧梦如霜
晏薇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见公子瑝神情激动,眼中几乎落泪,心中不忍,只得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
又是一长串光怪陆离的梦:晏薇梦见自己在跳,越跳越高,逐渐飞了起来;梦见自己在水中游泳,天地苍黄,水是温的,有温泉一样的硫黄香;梦见成堆的裘皮包裹着自己,又温软,又舒服,不像羊皮那样臊气,也不像鹿皮那样硬挺……“你醒了?”
晏薇只觉得人生的际遇真是独特,几天之内,连续被三个声音问过这句话,第一个声音飞扬跳脱,带着游戏人间的意味;第二个声音温厚老成,带着见惯世态炎凉的沧桑;眼前的这个声音则是浑厚悠远,犹如钟磬,余韵绵绵……
缓缓睁开眼,眼前跪坐着一个华服公子,高冠,白衣,衣缘细细缀绣着累累的珠玉,眉目深刻如画,正是那日在河神祭见过的公子瑝。
“是你……”晏薇轻声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瑝微笑道:“这里是我的府邸,我差人把你接了过来。你只管放心在这里静养,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你分毫!”
“多谢……”晏薇发现自己躺在席上,身下是柔软的兔皮褥,一方方兔皮连缀成一大张,白得像雪,兔子的小尾巴却没有截掉,单独甩出来,形成一个个整齐的小凸起。原来刚才的梦其实是真的啊,梦中那又温又软的裘皮,就是这兔皮呢。
晏薇抬头环顾四周,但见公子瑝盯视着自己,就像那天在河神祭上一样,抿着嘴不说话,不由得有点慌乱,又发现自己躺着,而公子瑝坐着,两人同席,似乎有些失礼,想用手撑着坐起来,不小心触动了伤口,不觉呻吟出声。
“你不要动,小心别碰到伤处。”公子瑝伸手去扶,一手揽住晏薇的肩膀,一手便自然地搭在晏薇腿上。晏薇一惊,往后一缩腿,才发现自己已经换过了衣服,是一身湖水碧色的丝衣,没有什么装饰,简素而清雅,素白的布袜和裙裾之间露出一段光洁的小腿,似乎已经沐浴过,但自己却一无所知。晏薇一惊,挣扎着跪坐起来,把腿收到身下,才略略定心。
公子瑝有些讪讪的,但迅即便恢复了儒雅自如的原貌,拉过一个凭几来,塞在晏薇身侧。是那种窄小到只有手臂粗的凭几,上面裹着一整只火红的狐皮,尾巴垂下来,像只温顺的小兽。
晏薇的脸红得像火烧,才注意到这室内奇热。
屋子虽然轩敞,但窗子不多,且都密密糊了纱,还挂着厚实的双层织锦窗帘,外玄内黄,每个窗帘的两角,都有鱼形的青铜坠子坠着,即使外面有再大的风,室内也吹不进一丝的。席旁是两个大炭火盆,火盆旁边是两盏半人高的树形铜灯,各有十多盏灯盘,全都燃着,明晃晃的,把室内照得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