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霍展白已经记不得了，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风转冷，天转暗，依稀有雪花落下。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可酒壶里已无酒。桌面上杯盏狼藉，薛紫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同侧的榻上，正趴在案上熟睡。

仗着学剑出来的耳目聪敏，他好歹也赢了她十数杯，看来这丫头也是不行了。

但是……但是……他仰起沉重的脑袋，在冷风里摇了摇，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昏了头。那些问题……那些问题，似乎都是平日里不会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肯接任鼎剑阁主的位子？墨魂剑不是都已经传给你了吗？”

“因为……那时候徐重华也想入主鼎剑阁啊……秋水来求我，我就……”

“原来是为了女人啊！可是，好像最后老阁主也没把位置传给那个姓徐的呀！”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先划拳！”

“九连环啊……满堂红！我又赢了！你快回答嘛。”

“呃……因为……阁里的元老都不答应，说他为人不够磊落宽容，武学上的造诣也不够，所以……老阁主还是没传位给他。”

“哦……来来来，再划！”

她问得很直接，很不客气，仗着酒劲，他也没有再隐瞒。

何况，沫儿的药也快要配好了，那些事情终究都要过去了……也不用再隐瞒。

他的生平故事，其实在中原武林里几乎人人皆知——

他本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顶尖好手，被鼎剑阁南宫老阁主钦点入阁，成为鼎剑阁八大名剑之一。十五岁起，他就单恋同门师妹秋水音，十几年来一往情深，然而，秋水音却嫁给了鼎剑阁八大名剑的另一位：汝南徐家的徐重华。

他是至情至性之人，虽然伤心欲绝，却依然任她予取予求，甚至为她而推辞了鼎剑阁主的位置，不肯与她的夫婿争夺。

然而被长老们阻拦，徐重华最终也未能如愿入主鼎剑阁，性格偏狭激烈的他，一怒之下杀伤多名提出异议的长老，叛离中原，投奔魔教大光明宫。

他奉命追捕，于西昆仑星宿海旁将其斩杀。

从此后，他更得重用。南宫老阁主几度力邀这个年轻剑客入主鼎剑阁，却均被他婉拒。

“为什么当初……你要主动请求去追捕他呢？”喝得半醉时，那个女人还有这样灵敏的头脑，醉醺醺地问，“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又不是、又不是不知道。”

他苦笑着，刚想开口说什么，充满了醉意的眼神忽然清了清，重新沉默。

“秋水求我去的……”最终，他低下头握着酒杯，说出了这样的答案，“因为换了别人去的话……可能、可能就不会把他活着带回来了。他口碑太坏。”

“可是……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她醉了，喃喃道，“你还不是一样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