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代寄来的明信片，全都收进盒子里，摆在客厅桌子的正中央。

“这样随时都可以看。”这是阿新的巧思。

“爸爸你也太好笑了吧。这都已经看过了不是吗？”尽管茉莉如此嘲笑他，她自己一个人吃着外送的晚餐时，也经常悄悄拿出来重看。这些喜代寄来的明信片，正面通常是五光十色的照片，有些角折到了，有些破损了，有些邮票太大，导致邮戳盖到收信人姓名而看不清楚。

不过喜代不在也有个好处。阿新晚归的时候，或是茉莉去总一郎的房间睡，再也不用担心被骂。而实际上，茉莉也经常去总一郎的房间。每次进房都自然地说，“可以在这里写作业吗？”或是，“我拿收音机来啰。”或是，“今天我有见到阿九哦。”

尽管没人回话，但茉莉知道总一郎确实在房里听她说话。

房里的摆设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成绩优秀的总一郎的考卷，几乎都是一百分或九十几分，还有他爱用的小刀、结草虫的壳、生锈的铁钉、一小段塑料管，连干瘪的蜥蜴都有。

“我可以在这里睡吗？”茉莉问。

她知道总一郎回答：“真拿你没辙啊。”

以前总一郎都会说：“好啊”。但总一郎已经不如此回答了。对茉莉而言，这是哥哥还活着的证明。唯有在这个房间里，总一郎和茉莉过着同样的时间，和茉莉一样逐渐长大。

倘若对旁人而言，哥哥一直停在十二岁，那么此时在这里的哥哥，正是别人所不知道的，唯有茉莉知道的哥哥。

茉莉如此认为。

茉莉知道，父亲晚归时，都会去她的房间看一下，看她是否平安入睡。阿新和喜代不同，打从以前他进孩子的房间就会先敲门。如果醒着会回应，如果睡着了没回应，门会打开一点点，走廊的灯光细细长长地流泻进来。这份记忆，蒙眬地留在茉莉心里。

阿新一定知道，茉莉三不五时会跑去总一郎的房间睡，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今天有小甜哟！”在大学旁的咖啡店买蛋糕回来时，阿新会开心地说。这家店的蛋糕很大但实在不好吃，不过茉莉当然没有说出来。

比起喜代在的时候，阿新的话多了些。他是个生性静默寡言的人，因此茉莉猜想，他可能很努力吧。也因此，茉莉有点恨喜代。

“基本上，爸爸也太没用了。”她在总一郎的房里如此发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