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的汤山,蒋介石请我去洗澡。我一看那里布置得好极了,门口外边有两个宪兵,院子里边有各种的花草,有厨房预备着,什么时候来,可以吃点心,也可以吃饭。里面有几个洗澡的池子,这就是蒋介石洗澡的地方,不但民众进不来,就是小官也进不来,大官若与蒋没有关系的也进不来。 我们洗完了澡,蒋介石说:“常说的话:平、粤、沪、汉,这四个地方拿在手里头,全中国就都在他们手中了。”蒋说这话是对我下了挑拨的作用(广东是李济深将军,北平是白崇禧将军,上海是桂系的张定璠将军,武汉是桂系的胡宗铎将军)。 我对蒋说:“当全国的领袖需要肚子能装下全国人,若当全世界的领袖肚子里要能装下全世界的人。只要你自己时时刻刻注重得民心、得军心六个字上,又能实做出来,无论他们占领到哪里,无论他们拿了哪里,都是你的膀臂,都是你的兄弟, 也都是为你做事的,何必顾虑这些呢?”蒋介石听我说了这些话不对头,他转过话来说:“没有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没有几天,何成浚就在北平发动了驱逐白崇禧的事,又不久蒋介石把李济深将军扣起来了,也是那几天,在上海警备司令姓熊的贩卖鸦片烟土和上海的张将军打起来了。
蒋介石和古应芬之争。这天晚上,我在蒋介石家中吃晚饭。刚吃完饭,坐在客厅里,古文官长应芬拿着许多电报来找蒋看。蒋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古应芬说:“没有别的要紧的,只是熊式辉在上海贩卖鸦片烟土的事闹得很厉害。”蒋说:“熊式辉决不会贩卖鸦片烟土,这是随便胡说。不会有这个事情。”古应芬说:“这里有电报是这样说的。”蒋说:“有电报我也不信。”古说:“信不信是一件事,舆论又是一件有关系的事。”蒋说:“什么舆论,舆论,舆论!我拿三百万元开十个报馆,我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什么狗屁舆论!我全不信。” 古应芬说:“既是你全不信,公事也不用看了。”蒋介石因为我在那里,不好意思的,就叫古先生在别的房子歇一歇,等一会再看。我站起来说:“不要耽误你们的公事,我走了。”我在路上想,舆论就是狗屁吗?蒋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蒋介石解散军队之新法。我在军委会问他们第一集团军队发多少饷,给多少川资,给省县之公事如何办法。一位姓贺的是中将阶级,他说办法简便得很。我说请你说给我听, 贺说:(一)预备火车一列;(二)红绿纸的标语各二百份; (三)军乐队,若无乐队用本地吹鼓手也好;(四)招集一些民众;(五)把要解散的军队集合在车站上,架起枪来;(六) 先是军官讲话,不外说今天欢送爱国的革命的军人退伍还乡,不要名,又不要利,这是伟大爱国的行动;(七)接着民众代表也如此说;(八)接着即把军队徒手拥上车去; (九) 大家即呼口号:退伍军人万岁; (十)汽笛一响即开车了。以上这十条即是退伍的好办法,不用什么钱,没有一个人愿当兵。这是蒋介石用过的好办法,我听了觉得出奇得很。过了没有几天果然由蚌埠解散了有三四百人,是用那位贺先生说的办法。火车到了浦口,就把车站打了又抢了,接着报告说打过下关来了,不到半点钟又报告打到南京城来了,银行都被退伍兵抢光了。又说同宪兵警察打起来了,互有伤亡。不到两个钟头全城大乱起来,最后无法只得调军校学生出去打退伍兵,因此死的兵和死的百姓也不少。我那时是军政部长,但是第一集团军蒋的军队不叫他们归军政部管,你看这件事是多么出人意料之外吧!是不是别有一副心肠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