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激情人生》31

激情人生 作者:黎阳


期盼啊,期盼,等待啊,等待,终于迎来了让我欢喜让我忧的高中时代。

一上高中,我们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练兵,为的就是那三年后流火的七月能一举高中。于是我们的生活就只有一个目标:考大学;于是我们的生活就只有一切围着它转;于是我们的生活就被这一种单调色包围着;于是我们的动感神经就长期被压迫着;于是我们就在患得患失之中焦虑着;于是我们就在亲朋好友的脸色中过着日子。

我这个人很喜欢文科,却一直在理科班中读着书,尽管后来高考考的还是文科。机电企业的子弟校,文科本来就是一种附属品,作为一丝点缀。在我念高中之前,学校里根本就没有文科班。学文成了很没出息的表现。

一上高中,就开始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一、二班乃重点班,三、四班是普通班。我在二班。班中云集的全是年级的精英,我后桌的一位男生一直稳居年级前三名的交椅,数学好得没话说。还在小学时,就已在全国数学竞赛中屡获大奖,后上了清华。我前面的一位女生是年级赫赫有名的“猛女”,物理好得呱呱叫,后上了中科大,现又去了新加坡。有这两位烈男猛女的前后夹击,我想不努力都不行,但是仍然只能在夹缝中过日子。

其实在我上高中时,我就立志要读文科,无奈进了理科班,学习风气、氛围都逼得我只有头悬梁、锥刺骨,猛攻数理化,以免落于人后,遭人耻笑,不保重点班之地位(重点班人员流动特快,实行淘汰筛选制,每学期都要定英雄榜,以决定去留。充分体现能进能出,能上能下之公平)。搞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其他中学都是高二就分文理科,可我们却是到了高三才分科。从我那一届开始,学校终于开设了文科班。但我和几个一直在重点班学习的文科同学却都留在了原班。所不同的是,我们在重点班听语数外,到文科班学政治、历史。我们班在三楼,而文科班在一楼,我只有每天跑来跑去,上窜下跳,也不知是苦是乐,是喜是悲。因为文科班称我为楼上的,是理科班的。本班的同学又称我是学文科的,似乎不属于理科班这一份子,弄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是文科班的还是理科班的。唉!总之是一团糟。

虽然这样,但我觉得在二班我还是非常快乐的。主要是我喜欢在二班上语文课,还有就是因为那烈男猛女的存在。这两位都非常喜欢文学,特别是古诗词,经常与我天台论诗,教室论词。猛女也能背很多诗词,我俩经常你说我对,你来我往,真是快哉!引得一班之兄弟姐妹也来加盟,谓之天台诗派(楼顶上的天台)。这猛女很惊异于我的记忆力,举凡语文课本所涉及之知识,哪怕是小字注解,我都能娓娓道来,而不出纰漏,于是惺惺相惜,引为知交。这烈男所记之诗词,虽大不及我二人,但对此特别倾心,经常向我借些古典文学书籍,在数学课上默记,真是与我搞反了(我屡次在语文课上作数学题)。最有趣的是,他和他同桌(也是一位猛男,投身金融,上了财经大学)会经常变着法子与我谈诗论词,并故意考我,刁难之态,真是可恶。一次,早晨上学刚落座,烈男就非常正经地把我叫住:“黎阳。”看他神情那么严肃,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忙问:“什么事?”谁料他突然一笑:“郁孤台下青江水……”我出于惯性,不假思索地答道:“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他高声接道,邻座的好些同学都听到了他那激动的声音。“可怜无数山。”我笑了,此时我明白了他故做此举的用意,对这位全面发展的烈男真有些敬佩。至今我对这两位给了我许多快乐的烈男猛女都心存感激。他们在我那单调而枯燥的灰色时光里增添了如此多的亮色,使我的高中生活从整体上来说仍是绚烂缤纷、难以忘怀。同时,由于他们的理科都很好,经常交流下来,使我对自然科学也颇感兴趣。上高中时,我的生物课也算是首屈一指,对那陈章良可是好生钦佩。大学时,最喜欢学运筹学,记得期末考试时还考了全班最高分。这一切,可能都同他们,同理科班的长期熏陶有关吧。

语文老师对我很是关照。他一般不会抽我回答问题,除非许多人都答不出。这无疑给了我很多自由去做自己的事。有时,同学问他各种题目,人一多,他就会说:“你们去问黎阳吧,她知道。”于是人员立即就分流一半,朝我这儿潮水般涌来。这对我来说,无疑又是一种鼓励。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多看、多学。毫不隐瞒,那时经常在语文课上刻苦地攻读文学书籍就是想给自己挣面子。文学史、学术论文都一股脑儿地看,丝毫不觉枯燥,反而觉得是一种难以言明的享受、快乐,令人忘忧、令人沉醉,如品香茗、如尝佳酿,回味悠久、余香满口、欲罢不能。

还记得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讲唐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却在黑板上写着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误把它当做《春江花月夜》。我立即站了起来,给老师说明后,又当场将《春江花月夜》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老师震惊了,同学震惊了,我更为《春江花月夜》那一曲自然美与人性美的水乳交融、袅袅情韵、悠悠情怀而震撼。从那一天起,我对文学就不再是一般地喜爱了,而是深爱,伴我人生,伴我一生,伴我永生。

记忆的岛屿慢慢地越来越清晰可见,一座座、一片片,都快浮出水面,聆听大海的小夜曲,柔和、温馨。我的思忆也快飞向那如诗如画的大学校园了。这时,母亲突然叫了一声:“吃饭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收起这思绪,收回这记忆。住了,来日再续这记忆的鳞爪。

作于200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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