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的笔墨及其经历,自是雪芹的首选。然那存疑的清照篇什、借托的清照故事,雪芹也自视为珍贵,一并用作酿蜜来了——我猜,雪芹必是担心有人异议的,这便请林妹妹与大嫂子来为他制度了:
宝琴作了“自然新巧”的怀古诗,“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宝钗遂反驳道:
“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
这即是只认那史鉴上有据的,对那无考的便不待见。
黛玉当即驳斥: “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
接着,李纨又拿关夫子的坟倒见了三四处,引出一理:
“自然是后来人敬爱他生前为人,
只怕从这敬爱上穿凿出来,也是有的。” 这就极明了了。仅是拘拘于有据可考的,那便是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便是从那敬爱上穿凿出来,也是合于理数的。
据此制度,雪芹无论怎样放手穿凿,也便不必瞻前顾后了。前已说过,雪芹的红楼,是以《风月宝鉴》作底本排场起来的。恰似利用且改观一片山水,起造一处园林。这新起的“园林”里,几乎是无不沁入着清照的光影,而原属《风月宝鉴》的人物、故事,自与清照全无干系。譬如,锦香院的妓女云儿,便是《风月宝鉴》里挪就来的。因宝鉴时期无有湘云。湘云是雪芹套了刘辰翁之后,方才有的。可雪芹忘了为那妓女改名,竟叫她与湘云重了名,都叫“云儿”。
以清照花粉酿红楼之蜜,便是我,亦会首先想到化用清照事迹的。只是雪芹这蜂子忒不寻常,过于非凡,他一方面拿来清照的故事,用诗笔狂酿,一方面又将其酿制得叫人寻不到花粉的影儿。也正是这个因由,二百多年来的读者及红学家们,方一遭地被雪芹蒙骗了,且骗得很惨。
一、黛玉为什么要替宝玉作诗
清照替人作这种“颂圣”的诗,
黛玉也便要代笔了。
“妹辈”都作七言时,
偏黛玉与清照一般地作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