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于凤至有些神不守舍。她望见马路两旁飞掠而过的人海车流，就会油然忆起远在湖南深山里的汉卿。他现在怎么样了？四小姐是否已从香港起身？那些如狼似虎的军统特务也许仍然像她在凤凰山时那样，以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折磨着张学良的精神与肉体。于凤至想到这里，她急忙将头一摇，说：“不不，谢谢两位的好意，可是，说什么也不能举行舞会了，我求你们了，一定不要再办什么舞会才好！”

詹森和莉娜愕然相视，不知所措：“为什么？”

于凤至欲言又止。她无法向两位至诚至善的友人倾吐心中的隐痛，因为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目前她所处的特殊处境。张学良陷入囹圄的三年间，于凤至陪同身侧，对世间之事体察至深。她知道张学良今生实难再有东山再起之日，即便蒋介石大发慈悲，有一天真的发一大赦，那么从前威震华夏的少帅经此打击也绝难重振雄风。此时张学良一定还被戴笠的那伙特务困守在湖南沅陵的深山古刹里。一方是失去了自由的丈夫，一方是只身飘零于异国的妻子，她于凤至纵然饶有舞兴，也决然不愿在纽约与那些外国友人翩然起舞。想到这里，她固执地将头一摇说：“不行，莉娜夫人，你们对我的一片深情我领了，可是，舞会和酒会，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出席的。因为，汉卿他此时……正在国内蒙难啊！”

“哦，蒙难！……”詹森忽然有所醒悟地叹息一声。他将那双幽暗的蓝眼睛投向呆坐在于凤至身边困惑茫然的妻子莉娜。沉默半晌，他说：“在中国驻节几年，我跟学识渊博的张少帅学习到许多深刻的哲理。汉卿先生在位时大义果敢，不失为中外英豪。现在他确实在政治舞台上走上了不可预见的险途，不过我相信他日后一定会有一个振拔之日。莉娜，既然张夫人认为此时不宜做出有违她初衷的欢乐举动，那么也就不必勉强为好！”

“我懂了，夫人是不忍做出与少帅境况不相宜的事情来！”聪明的莉娜马上就从于凤至的神情上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悲凉与痛楚。她甚为谅解地笑笑，说，“也好，既然夫人在为蒙难中的张将军忧虑，那就让我再引用一句中国话：‘恭敬不如从命’。所有的舞会和酒会都取消了，可以吗？”

于凤至嫣然一笑。

小轿车拐过喧闹的长街，沙沙地滑向一幢摩天巨厦。于凤至抬起头来一看，居然又是几年前她初次来纽约时曾经住过的帝国大厦。她的心海里再次涌起了感动的潮水。

当天傍晚，美国纽约一条闹中取静的僻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