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11  

有人曾说：在非洲，死者是黑色的，而武器则是白色的。对于存在于非洲大陆上长达几世纪，并且接踵而至的浩劫而言，很难找到比上面这句话更贴切的题词了。这个据信是人类诞生之地的世界一角，在首位欧洲的“发现者”登陆上岸之时，确实不是人间天堂（与《圣经》神话所告诉我们的截然相反，亚当并不是被赶出伊甸园的，他压根儿就没进去过），但是对于当地土著而言，这些白种人的到来，接二连三地开启了通往地狱的大门。这些大门至今依然洞开，而一代又一代的非洲人相继被抛入门内，遭受地狱烈火焚烧，这都多亏了世界上的公众舆论几乎不加掩饰地冷漠，或是漫不经心地与之共谋串通所致。一百万非洲人死于战争、饥饿，以及原本能够治愈的疾病，而这些性命在任何一个新殖民主义国家所占的分量，根本微不足道，在报纸上的版面还比不上那谋害十五条人命的连续杀人犯。我们知道，这种恐怖，在每个它所呈现出的形式上（无论有多么冷酷、残暴或是可耻），每天都像诅咒一样，使我们这个不幸的星球添上日渐加深的阴霾。但非洲看来已经回到它惯常的位置，也就是供我们做实验的实验室，在这个地方，通常大部分经历到的恐怖，是生活在其他地方的我们所无法想象的犯罪。非洲人犹如生下来就被当成实验用的天竺鼠，以至于容许每个施加于他们身上的暴力行为，每一次的酷刑拷打都属正当，每一宗罪行都能得到赦免。我们许多人还坚持主张那种天真的信仰，认为既非上帝也不是历史，能够评判人类所犯下的残杀同胞的暴戾罪行。那永远乐意颁发全面赦令的未来，颁发的看似是宽恕，其实在伪装的表象底下，隐藏着遗忘。同样的，无论是含蓄还是直接明白，只要符合新的经济、军事或者政治秩序，对于那些摧残人们肉体或者精神的丑恶行为，其幕后直接或间接的始作俑者，未来也十分精于免除他们终生的责任。所以，将评判今日受害者的遭遇以及责任交托给未来，是个错误；因为未来自身也会制造自己的受害者，而且同样也无法抗拒诱惑，拖延到更久远之后的未来，或是极其无法想象的时刻，才去计较那公平与正义。这就是今日的我们尝试着以一种熟练而伪善的态度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拒绝接受自己就是那在今天唯一需要负起责任的人。当一个人以“我不知道”当作借口，是否有人能了解背后的责任？而甚至“我宁愿选择不知道”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是否更加令人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运作之道不再如从前那样，是个彻底的谜团；各种阴谋诡计如今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些操弄局势、翻云覆雨的幕后黑手，并没有足够长的手套，好来遮掩斑斑血迹。因此，要区分真相与谎言，要分别对于人类同胞是尊重还是轻蔑，要厘清谁是为生命谋福利，而谁又是反其道而行，应该是件容易的事。很遗憾，世间的事情向来就没有如此直截了当。个人的自我中心、懒惫、缺乏器量、那每天都上演的微小懦弱，所有这些都为理盲的恶劣心态做出贡献。这种理盲的心态，使我们无法看见、察觉构成这个世界的事物，仅能见到自己的蝇头小利。我们实在难以指望自己的良心有一天会突然觉醒，猛烈地摇撼我们，直接问：“你要往哪里去？你正在做什么？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所需要的，是一场由已解放的良知所发动的起义。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有可能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