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索不达米亚,即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所形成的历史上的所谓“新月沃地”,传统上一般被认为是《圣经》中伊甸园之址,其中心即为巴格达。自公元前8500年起,大约9 000年的时间,古代欧洲采用的几乎每一项重要发明都是源自新月沃地或其周边地区:种植谷类、文字、造砖、水泥工程、轮子、纺织、陶器、灌溉。正如戴蒙德所实验的人类历史科学会预测到的,新月沃地曾是古代世界最早的王国所在地:苏美尔、巴比伦、亚述。
但纵使有这么些无敌的优势,新月沃地还是出了问题,就像戴蒙德说的,现在很难把“新月沃地”与“全球粮食生产领先者”联想在一起。“今天朝夕无常的财富是基于无法再生的石油这唯一的一项资源,它掩盖了此地区长期以来深层的贫穷及无法自给。”
戴蒙德自问:天然条件如此丰饶的地区何以丧失了早期长久领先欧洲的优势?到了公元115年,美索不达米亚已被罗马帝国征服而成为它的一个区。这并非暂时的挫败。在之后的1 800年中,这个地区在众多入侵者手中被传来传去,最终落入大英帝国及西方石油公司之手;而为石油而战的最新一个篇章,至今尚未划上句号。
戴蒙德说,原本的领先是出于对环境的无知才丧失的。在古代,新月沃地的大部分及地中海地区东部被森林覆盖。为了要更多的农耕地及更多木材,并满足灰泥工业对燃料木材的不断需求,当时森林的砍伐要比再生的速度快。剥光的山谷中淤泥阻塞,增强的灌溉导致土壤盐碱化。山羊的过度放牧使得新草来不及生长。这些确定了毁灭的命运。戴蒙德指出,到了公元前400年时,造成的损害已无法挽回。即使早些时候逃过的,今天也不能幸免:“约旦的最后一批森林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被修筑铁路的奥斯曼帝国的土耳其人砍伐掉了。”最后的一些湿地——伊拉克南部的大芦苇沼泽地,含有丰富的植物、哺乳动物、昆虫、鸟类,还有人类(曾占有这地区5 000年的“沼泽阿拉伯人”)的复杂生态,它的大部分也在20世纪90年代被萨达姆·侯赛因因政治原因而实施的排水计划破坏,造成了另一个荒芜、被盐碱覆盖的沙漠。
欧洲北部和西部赶上了美索不达米亚,接着不久就超过了它,戴蒙德说,“这并非因为欧洲人较聪明,而是因为他们运气较好,住在较结实、降雨量较高、草木生长较快的环境”。还有,他们饲养的是牛和绵羊,而非山羊。
在伊斯兰帝国的全盛期,新月沃地以及中东其他地区重拾了他们的创意领先地位,不是在粮食生产,而是在科学方面。当时的伊斯兰在政治、军事、宗教、文化上是最成功的政权,于8世纪到15世纪期间主控权西起北非与西班牙,东至南亚。伊斯兰的科学知识超前欧洲甚多,以至于文艺复兴时代的学者终于取得的古典时期的科学与文学著作,大部分都是伊斯兰的学者从希腊文与拉丁文翻译成阿拉伯文的;之后,他们又再将这些著作从阿拉伯文译回成拉丁文,以便欧洲基督教世界的学者阅读。在此时期,我们的欧洲文化祖先也从伊斯兰取得了一种快捷的符号,至今我们仍称之为阿拉伯数字;这些符号对于我们的数学,以及由数学辅助的所有测量及推理方面的成就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阿拉伯数字源自新月沃地及印度,而它最原创、最惊人的一项增补:零,是源自新月沃地。我们所知欧洲最早在数学中使用零是公元976年的一份西班牙手稿,一般认为是源自巴格达的一份文件的拉丁文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