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琮摇摇头,不作回答,他清楚这块玉的价值,更清楚每位玉雕大师都有自己独特的创意和思路,有些话不能信口开河。内心深处,倒是对索阿姨的这份信任敬重不已。所谓做玉先做人,修艺先修人,索阿姨能在玉雕界成名成角,凭借的不仅仅是雕工技艺,更有做人的高深修为,索阿姨能向他这个后生晚辈提问,本身就是一种胸怀和姿态。按照佟一琮最初的直觉,这块玉应该雕成人物,索阿姨笃信佛学,他猜测,最终这块玉石百分百会雕成一尊观音像,而玉石中的那块红色,必然会成为观音顶上的那轮红日。至于这尊观音何时才会真容得现,则是不得而知,凡事都有定数,特别是这么有灵性的玉石。索阿姨心里对这块玉石的设计,应该早已经成型,犹豫的应该是具体细节。她想从佟一琮这里寻到的,只是一个同自己一致的设想。可佟一琮不会说出来,一来他不想影响索阿姨的设计思路,二来是不敢更不能班门弄斧,最后一点则是佟一琮对自己眼光的不确定,毕竟对玉的接触同索阿姨相比,他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程小瑜没兴趣听这些,坐了片刻,便起身继续欣赏起那些玉石。她明白,这里面陈列的玉石,比在玉石市场档口里看到的那些,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每一件都像是有了灵魂,光洁润泽,又好像在讲着什么故事。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游离,不时地望向店门口。
佟一琮看出程小瑜呆得无聊,说了几句,便找个理由,起身告辞,索阿姨一再相留,并说改天一定要请他们全家吃饭,有件重要事情要和佟瑞国说,事情和佟一琮有关。佟一琮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并不是碍于程小瑜在场,而他猜得出,商量的事情一定与玉石有关,要不然索阿姨不会这样的郑重。但与玉石有关的事,他自己哪里做得了主,佟家的事,还得是老爹佟瑞国说了算。
出了店门,佟一琮才对程小瑜讲了这位索阿姨的身份。索秀珏十五岁从事玉雕,十六岁进京,师从北派玉雕名师,玉雕的素活、人物、动物、花鸟,无论从设计到雕刻,无一不精。在岫岩玉雕界,索秀珏是唯一的一位女性泰斗级人物,身肩中国玉雕大师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双重身份。索秀珏对佟一琮的相识,源于佟一琮的老娘安玉尘,俩人情同姐妹。佟一琮隐约知道,老娘对索秀珏好像有过救命之恩,其中的内情,他却不知情。
佟一琮确实是个玉迷,佟瑞国那样地拦着吓着,也没挡住他对玉石的痴迷,更没挡住岫岩玉雕大师们对他的喜爱。就说这位索秀珏,是看着佟一琮长大的,自他小时候,就说他是个玉界奇才,为佟瑞国的决定耿耿于怀,说他将一个玉界奇葩掐死在摇篮中了。佟瑞国却说,有得有失,有失有得。说得像是禅语,可这得是什么,失是什么,佟瑞国却不肯对别人讲,哪怕是有一次和几位好友喝得云山雾罩了,也不肯吐出一个字。只是嘴里不停念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别人顺着他的醉话问,安排什么。他倒清醒了,吐出三个字:说不得。
佟一琮骨子里还敬佩着另外一位岫岩玉雕界的高人,那人制作出来的《鸟鸣玉壶》,能从同一个壶嘴里分别斟出两种酒来,而且泾渭分明,同时在斟酒的过程中小鸟造型的盖钮还会发出“啾啾”的鸟叫声。那位高人的另外一件作品《九龙玉亭》更是奇妙,亭中有一条玉龙,口中喷云吐雾,中间有一颗玉珠,悬在云雾之中,按下去又起来,永不下落。这两件作品佟一琮曾经有缘得见,只是现在已经被海外的收藏家重金收藏。关于这些,佟一琮都想讲给程小瑜听,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话在舌尖打个滑咽了下去。